苏幕遮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秦姨娘悠闲地靠着绸缎椅背,轻呷红茶,眼光似无意般扫了过来。苏幕遮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毫无退让,秦姨娘愣了愣,又调转眸子看向别处去了。
苏幕遮瞧着自己的青葱玉指,白皙的面上拂过一丝嘲讽的笑容,而那盈盈的目光则如一块通透的美玉般明亮,“姐姐,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一直心仪司马识焉。”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苏挽蕴闷哼一声,似乎连司马识焉这四个字都不屑去提。
“哦?”苏幕遮一挑高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司马少爷可是人中龙凤,偏偏有人就是矫情,不愿嫁给他。’姐姐,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记不得了吗?”
苏挽蕴面上一红,“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忘记得也是够快的了。”她无语地摇了摇头,也懒得与苏挽蕴废话,迈开步子便要回房间去休息。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们皆回头去看。
苏南城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鬓角微白,面上的表情极为严肃。一时间这屋中的人都噤了声,没人敢去瞧他的眼睛。
“幕儿,你过来。”他一回来,二话不说就唤来苏幕遮。苏幕遮的脑子飞速运转,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误,只好求助似的看向父亲身后的哥哥。
苏莱归朝她笑了笑,那深邃如夜的眸子透着一股令她心安的意味,她悬着的心这才稍稍下降了一点。
她默默地跟在父兄的身后,小手轻轻戳着苏莱归的衣领,苏莱归好笑地转身瞧她,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清甜,让那滢亮眸中的光晕愈发迷人,“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苏莱归压低声音,道:“去司马家。”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苏莱归瞧她紧张,赶忙俯身安慰她,道:“你放心,这次父亲是去解除婚约的。”
她眉目一喜,巧笑嫣然,心情又旋即一沉。这世道太过残酷,司马余当日风光无限,一遭变故便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她不禁蹙了眉,低眸瞧着自己的脚尖。
司马家的府邸已被查收,今日几人去的是司马家曾在郊外购置的另一户房产,虽仍不改豪华,但却与之前相差甚远,难免让人唏嘘。司马识焉一袭青衫,站在门口,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不减风采。
“司马家之所以沦落,一是被有心人设计布局利用,二也是因为司马识焉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不爱应酬交际,只喜欢像东晋那帮子士族子弟一样谈玄论道,赏月看花,吟诗作画,根本帮不上他父亲一点的忙。”苏南城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的见解,突然又转过眸瞧着苏幕遮,“幕儿,你当时逃婚还真是逃对了。”
苏幕遮嘟了嘟小嘴,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开车门跳下车去,转瞬便跑到了司马识焉的身边。
司马识焉侧目瞧她,她未施粉黛,那目光却盈动得厉害,湛出一抹透亮的光来。她的青丝用桃花簪随意地挽着,唇角带笑,似乎并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变故一般,“你站在门口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看看风景,觉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他也丝毫未受影响,轻声开口。
这首诗苏幕遮是听过的,也就顺口接道:“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他眸光微颤,转头看着她,她的羽睫淡淡颤动,在阳光下跳跃出一片光芒。她见他认真瞧她,不由挡住他的视线,“我只会几首诗,你可别因此对我刮目相看。”
司马识焉眸中溢出笑意,余光扫过身后的苏南城和苏莱归,礼貌道:“苏伯父,苏少爷,你们可是来寻家父的?”
“对。”苏南城也懒得与他文绉绉的客套,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司马识焉见他不愿与自己多话,面上拢了一层冷色,转过身,声音也淡薄了不少,“家中变故,仆人悉数散去,烦请苏伯父自寻家父。”
“好。”苏南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冲苏幕遮到,“幕儿,过来。”
苏幕遮嘟了嘟嘴,滢亮的眸子在父亲脸上一晃,“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了。”
苏南城窒了窒,反正他是一直指挥不动这个女儿,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只得冲苏莱归招了手,两人一同进去了。
瞧着苏家父子的身影渐远,他轻摇了手中的羽扇,吐字清晰却缓慢,“这次遂了你的意,婚约应该会取消了。”
“那不也是遂了你的意吗?干嘛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想取消婚约一样。”她瞪了司马识焉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要不要去那里坐坐,你好像是很不喜欢晒太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