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然与她并排默默走着,谁都沒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两人路过小径,小径旁边是一座花圃,五颜六色的花竞相盛放着,颜色由深至浅,又由浅至深。每一朵都如凡间的精灵那般,吸允了雨水,绽开着美艳的朝气。
他送她到了门口,定住了脚步。
她抬头看他,他眉宇间的那层疏离在月光与霓虹下,交汇出一片心惊。
“慕老先生的病……”
慕止然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他心里自然清楚,父亲的病应当是好不了了,而父亲的时限也沒有几日了。
苏幕遮也低了眸子,伸手揪着他的衣角,“你也别太难过了。”
他轻轻扬了扬唇,笑容温润,眉宇间的疏离与清冷终于缓缓融化开來,目光愈发融合,与繁星的碎芒混合在一起,灿若银河。
他家中自有事情要处理,将她送回苏公馆便又匆匆离去了。她叹了口气,瞧着他清瘦高挺的背影,只觉得那样瘦削的肩膀却要承担千斤重的负担,令人心疼不已。
苏幕遮收回视线,往公馆内走了去,屋内灯火通明,前厅却沒有一个人,冷清得让她恍然间以为走错了地方。
是啊,哥哥不在了,连让她讨厌的苏挽蕴都也走了,这间屋子还剩下什么了呢?
守门的丫头见她回來,赶忙捧上了果品给她,供她消遣。
她闲來无聊,胡乱吃着,夜色便已深了。
第二日,她睡到晌午才醒,打电话去慕公馆问了好,静岚便來唤她,说是一位叫高奚的小姐约她中午去俄国人开的一家餐厅吃饭去。
她换了衣衫,打扮了一番,差不多的时间便出了门去。
餐厅位于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地方,以至于她多次來过这附近,却沒发现这里能开上一个餐厅,不然以她爱吃的性格,总是要好好品尝一番的。
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为她开了门,她蓦地眼前一亮,沒想到这不起眼角落里竟有这样奢华的餐厅。
这里的装修仿照了克里姆林宫建造,水晶吊灯散发出一圈明亮的光线來,正厅中央放着几张漆制长桌,上面摆放着精巧的瓷器,乍一看去,满目珠华。
侍者引她去了包厢,高奚赶忙起身迎了过來。
“苏三小姐,好久不见了。”
她盈盈一笑,两人便坐了下來。高奚酷爱吃栗子糕,走到哪里都要点的,今日也就点了许多份,随意吃着。
“最近我哥哥给我來信了!其中提到了你的兄长,我觉得有必要与你当面说一下。”
苏幕遮怔了怔,最近她每日都会翻看报纸,报纸上提到哥哥,都说的是生死未卜,如今有了消息,她先是一喜,再來便是一忧,毕竟她不能确定,这消息是好是坏。
高奚的眸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又收了回來,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先被她打断了,“你先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微微蹙着眉头,甜橙色的唇角轻轻抿着,泄露了她的不安。
“算是……好消息吧。”
“什么叫‘算是’?”她叹了一声,道。
高奚低了低眸子,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一时不知如何与她开口。侍者恰好推门而入,上了一道红红绿绿,叫不上名字的菜,便退了出去。
高奚拿起刀叉,这才开口,道:“哥哥信上说,你哥哥的性命无忧,如今已经找到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苏幕遮睁大眼睛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她却迟迟不说,闷了好一阵子,这才开了口。
“只是听说他负伤很严重的,身上多处中了弹,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她落了话音,打量着苏幕遮的脸色,见苏幕遮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心里也不由跟着一紧,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來安慰才好。毕竟保住了命,但若是人醒不过來,那也是白费的。
“对了,这是我哥哥的來信,你可以看看。”
苏幕遮摇了摇头,羽睫轻轻颤着,璀璨的光线衬得她皮肤如雪般白皙,又或者是担惊受怕而使得面上失了血色。
“既然是令兄的家书,我是不方便看的,而且高小姐不都将内容告诉我了?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与你哥哥的。只是有件事麻烦高小姐,你能不能在回信的时候,告诉令兄,拜托他告诉我哥哥,说请他一定要撑住,这世界上不止一个人在期盼着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