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1 / 2)

 次日,水云别苑,阳光正好,在树荫下投下一片光辉。

此时正值正午,气温还算高,南浅却穿着厚厚的棉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很。

“你没事吧。”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清冷幽怜,一个散漫不羁。

“没事儿。”桑林笑了一声,率先站起来,动了动还有些僵硬的膝盖,说,“你去找苏浅青了吧,她没再截我们的货物了,谢了啊。”

“我本来就找她有合作,顺口一提罢了。”南浅咳了一声,不太在意。

两个人说完后同时沉默。

阳光悄然换了个方向,从花坛一扫而过,只留下一片黑沉的阴影。

桑林眯着眼睛看了会太阳,微叹口气,手按在树干上,轻轻摩挲着陈旧而深厚的沟壑,主动开口,“他在三楼,去看看他吧。”

南浅垂下眼,一阵清风吹过,吹动她帽沿上白色的绒毛,她静默的站在阳光下,却依旧冷的不像话。

指尖冰凉,没有沾染上一丝温度。

用静默代替回答。

“南浅,去看看他。”桑林重复,罕见的执着。

南浅呼出一口白气,点头,慢吞吞的往三楼走去。

桑林看着她略显迟缓的背影,瘦弱的影子在阳光下拖行,有些不忍的移过眼。

比起那天在医院里,她又瘦了好多。

……

皑凛的夏天像是一场短暂的救赎,天空不似往日的阴沉灰暗,而是一片蔚蓝明净。

阳光炙热而温柔,仿佛能冲刷一整个寒冬积压在心头的风雪。

却到底,是一场短暂而虚晃的温柔。

南浅在门口轻扣了一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少年裹着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球,没有坐在他最爱的窗口看天空,而是背着身头抵着冰冷的墙角,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墙壁中藏起来。

南浅看了一眼桌上没动一口的饭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南榕生病了。

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稍微明白一点事理的,不是最后与黑暗共舞,扭曲了正常的人伦事理,就是遭受不住然后疯了,傻了,最后自杀。

南榕有一副天赐的容颜,他太漂亮,也太干净了。

而温暖的阳光背后是许多无法言喻的肮脏罪恶。

单纯天真的人放荡,纯净无暇的面庞在他们身下银乱,天使堕入地狱,厉鬼露出最妖治的笑容。

那些年轻而又鲜活的面庞,骸桐,温暖而又可爱的声躯。

对那些心理扭曲,衣冠楚楚表面下藏着无数隐秘卧绰思想的人渣来说,是一种无需言说的诱惑。

他那时候还那么小,该怎么才能面对这个世界这么大的恶意呢。

所以她理解他的封闭,把自己同外界分隔开来。

因为那是他拯救自己的唯一方式了。

他在不断摸索中用麻痹与冷漠来逃避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

南浅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疯,也没歇斯底里,只是睁着眼,不带任何情绪,静静的看着自己,这种眼神和他看向每一个从他生上走过的男男女女没有半分不同。

窗外风雪呼啸,不远处血腥蔓延,而他一人肃立仿佛置于无人之境。

淡然,纯澈,世间余一的干净。

她其实从来不觉得他和旁人有什么区别,真要说,就是他遭遇了比别人更加艰难,并且是很大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苦难,但他坚强勇敢,出淤泥而不染。

他告诉她他放下了,可是他还是怀疑自己,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帮他,她一直都在想帮他,她天真的以为她能带他走出地狱的,可是事实是,她带着他,跌向了另一个深渊。

他会变成这样,她难辞其咎。

她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却在此刻不得不将人体无法承受的痛苦一股脑全部推给天命报应。

短暂的寿命,少年加重的病情,无法得到回应的真心与落空的爱意。

一切的一切,她只能归结于是曾经自以为是,认为人比天高的代价。

她不喜欢埋怨,也鲜少后悔。

可是现在在每一次心脏绞痛的折磨中,在无限次靠近,跌落死亡前,她也会开始忍不住的想,如果当初他遇上的不是她就好了,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温柔,耐心,又强大的人。

或许她的少年在这样年轻而又朝气蓬勃的年纪里。

应该会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肆意奔跑,永远都不会记起那些年做过的一场噩梦。

他会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白雪。

他会在校园里奋笔疾书,鲜衣怒马。

在篮球场上肆意的挥洒汗水。

他应该是无数个少年人青春记忆里一抹张扬而耀眼的色彩。

可是因为遇见了她。

一个糟糕,怯懦,深陷泥沼的人。

困住了少年眼里的自由与热枕。

是她。

把一个本可以自由于天际,风华正茂的少年拉入泥潭,囚于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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