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的第一日,她满怀着激动与憧憬,踏入了国子监的大门。正当夫子准备上课之时,忽然看向了门外,严厉道:“三皇子,这次你又要用什么理由告诉老夫,你迟到了?”
颜逊好奇地转过了头,却在看清来人的霎那,久未跳动的心脏忽然,怦然一动。
一袭倾城脱俗的翩翩白衣,浅浅淡淡的表情却美得像一幅古典沉静的水墨画,他就那样宛若仙界谪仙,降临在门口的暖阳普照中,美好而飘渺。
自此她终于明白何为情深不寿。
从此往后,她便整日里如疯丫头一般追着他跑,却总只是羞涩地望着他,也不敢说话,一出口便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与大皇子的顽劣阴狠,二皇子的骄傲贵气不同,他总是一副淡漠得近乎冷漠的模样,说不上冰冷,但也绝对谈不上是温和,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关心,不在意,让人想要靠近却被排除在外。
那时候年少无知,也不知害臊,即使他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她也能活得像向日葵般每日绕着他转,对她而言,他就是她的太阳。
后来有一次,她受了风寒,一连几日呆在家中。最后实在想念他得紧,所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偷偷地跑去国子监想要见他一面,不料却听到一句令她心神俱灭的话语。
那日,她正猫手猫脚地趴在墙角下,准备从窗口处偷看容清萧,却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只听得大皇子容魏轩笑道:“三弟,那太傅之女可是因生病好几日都未来学堂了,你就不担心?”
一听这话,她顿时屏住呼吸,极想知道那人到底会如何回答。
“她太吵了,这几日学堂清静许多,我为何要担心她?”
颜逊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那日浑浑噩噩回家后,哭了整整一日,后来眼泪都流干了,只能抽着气抽搭地反复问着爹爹,自己是不是太讨人厌了。
再加上娘亲因病去世,她的性子也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不再调皮得令人头疼,反而越发地少言寡语。与她本交好的平阳公主与帼秦郡主纷纷好心劝诫自己,放弃那人,可即使这般,她对他的那份心却始终淡不下去,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在梦里遇见他的身影。
她向来执拗,十五岁那年,他因不受宠,被派往纪检司任职。于是她不顾爹爹的反对,硬是要追随着他去学习仵作。
在碧晏,一般的仵作是极为低贱的存在,可是一品的仵作却是受人敬仰的,因为一品仵作不仅需要检验尸体,更兼任纪检司查案破案之职,一品仵作们虽拥有独特的地位,可这一职位始终过于血腥危险,故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担任,更别提身娇体弱的女子。
可是为了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她曾经到过乱葬岗刨过死人的坟墓;曾经对着腐烂的尸体看了一日一夜,最后吐得连一个月里都不能见肉;曾经忍着寒症之痛跟着一群大男人入虎穴查探……
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被皇帝授予“天下第一仵作”的称号,虽然她知道,若不是他身为皇子不能被冠以这样的名称,天下第一永远轮不到她当。可无论她变得如何优秀,他始终对自己无波无澜。
而那个女人出现后,什么都开始发生改变。
只有在对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才能在他的脸上看到除冷漠以外的表情,她开始一日一日地买醉,什么也不闻不问。
后来爹爹实在看不得她这样,便拼着这么多的名声,为她向圣上求与三皇子的百年之好,但是那人却宁愿违逆圣旨也不愿娶她。她哭得肝肠寸断,逼问他到底为什么,他只是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清萧已有心上人,除她之外,再容不下他人。”
如今想来,是她疯魔了,那只是年少时的一份情窦初开的懵懂与莽撞,兜兜转转这么些年,飞蛾般追逐着那人追成了一生的习惯而已。况且一个女子,连她自己都不好好珍惜自己,还有谁会珍惜她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她也终于在多年的冷眼旁观中明白,不是自己的,你求也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