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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七 柳旗(上)(1 / 2)

 评加更合章。

此言一出,与殿重臣脸上均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当下纷纷点头称是。参知政事叶适更是出列上前,道:“若能由孟大人持陛下手诏赴乱军之前,乱军必会相信朝廷是真心肯豁其罪。”

孟廷辉虽不似两制重臣那么位高权重,可论身受皇上宠信之度,只怕朝中眼下无人能出其右。以她为使往赴乱军之前,定能使乱军相信朝廷肯允释其大罪的诚意。倘是能得乱军开营投械、放沈知书出城,则孟廷辉不过代为君使、并无大功可叙;倘是乱军一时反悔、不信诏书称言,将孟廷辉一并掳扣或杀,朝廷亦不会就此而损二府之忠信良臣。

平日里这些重臣们对孟廷辉直可谓是恶不能近,可眼下却头一次觉得朝中有她存在,未必不是件好事。一时间,殿上无人不应叶适之言,就连古钦亦是微微点头,道:“孟廷辉入仕不到两年便身居馆职,未曾出知地方而久守君侧,此亦与朝制不合。倘是此番能够前往潮安北路行此招抚一事,朝中对其清议之潮或可暂压。”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低眼望着足尖,听着身旁数人的议论之声,心中却做它想。

方才她欲退殿,却道不必。明明是一朝重臣与君秘议禁军哗变之要事,他却不避她而让她在一旁只字不差地全听了去。这哪里会是他的作风?想必他是在见她之时便已料到事态会照此发展,定是有意要留她在这儿,好让十一位重臣借机指她为君使。

果然,身旁众人议论将毕,便在上颔首道:“就以孟廷辉为使,持朕手诏,往赴潮安北路,招抚柳旗乱军。”

她抬睫不他面上神色,半晌又垂眼,道:“微臣遵旨。”纵是心虑重重,言辞间亦是毫不带情。

定了由她持诏出京此事又岂是三言两语间便能议决得了的。千里折报往返间那面不知又会有何变故,而这更是朝中头次派遣女官赴边地宣敕诏谕,一路上入驿与否过州县又当如何,京中殿前司亲军马步兵又要派多少随行……更何况除她以外,更须得再择一人为副使一并前往。

待二府数臣大半议毕。时已入夜颇深。这边卫尉寺卿田符犹在与方恺争议该由何人为柳旗一营地新监军。而中书已提议由知制诰邓通为副使、与孟廷辉同行。

他漠不作色地在上听着臣子们地议。琐事皆委于中书过后再议。唯独听到要由邓通为副使时皱了眉头。道:“朕欲让神卫军至麾校尉狄念随孟廷辉同往殿前司拨调八百亲军随行。”

枢府几人互看了看。面色微讶。

朝中从来都没有派武臣为招抚副使地先例。何况狄念身份特殊。已殁武国公仅此一嗣为继。更是万万不能有何差错。谁都没有想过皇上会让狄念担此一任。

他眼角带了血丝。脸上亦有疲态。似是不耐于此再耗下去冲古钦道:“明日中书诸事议毕后拟个札子呈上来。翰林院草诏后由朕亲自写。不论何事皆不得出一丝半点地差错。”又转向方恺那边。吩咐道:“相关军务诸事便劳方卿今夜多费些力。明早天亮之前务必拟定呈上来。”

众人皆点头称是夜以来没人不乏。此时见他发话不在殿上多议。纷纷告退还阁。

他允众卿退殿道:“孟廷辉留下。”

她知道他定是有话要与她说,便依言留下未走殿中已没旁人了,才抬头看他,“陛下。”

外面秋夜风声瑟缩,再无人声。他的脸色瞬时肃起来,一扫方才疲惫之态,开口亦是冷厉:“柳旗乱军无论投械归顺与否,皆尽坑杀于城内。”

她心底陡震,肩头一颤,睁大了眼紧紧盯住他。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面对殿上十一位重臣,他明明是说……

怎能想到他会这般心狠手辣?想来那一营将士并非是人人为乱,若论要诛城掳杀朝官之徒,何必一令而灭这万千人之性命。

她手脚俱是冰凉不已,这才明白他为何盘算了要她去潮安北路招抚乱军。

倘是不称诏豁免乱军之罪,乱军必不肯开城释放沈知书;可若是乱军依他手诏归降而犹被坑杀殆尽,则他为帝之仁圣之名亦将殆矣。如以朝中两制大臣为使,则必不会依听他此等狠辣之计,定会跪谏劝上收回此心乃止。只有以她为使,才能替他行此之策,而保他英明不损一毫……

她的命是他救的,她为了他连死都肯,她爱他爱到凡他之愿便是她之心念,她又怎会不去为他做这区区一事。

她知自己会,而他更知她会。

睿思殿中御案金贵高高在上,龙座之后两柱书联刚劲苍松。他依旧坐得笔挺,看向她的目光冷而坚定。

许久许久,她才蹙眉轻应:“……臣谨遵陛下之意。”

他脸上利线倏然一软,冲她伸掌,道:“过来。”

殿中无人,她便走到御案跟前,抬眼望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侧身屈腿,看向她的目光柔了些许,伸向她的手掌微弯,又道:“到这儿来。”

她会意,默声又上前两步,将手搁进他掌中,顺着他的力道偎入他怀中,身子被他抱坐在两膝之上。

他收臂揽紧她,偏过头去亲她的脸,嘴唇又移去她耳边,低声道:“此去潮安,调兵诸事皆委于狄念便可,你只管宣敕圣旨,万莫要近柳旗城营。”

她垂眼无言。

方才他是那般狠厉生冷,眼下却又这般旖旎缠情,她摸不透他的心揣不得他的意,愈发觉得他帝心难测圣怀难辨。

他见她不吭气,不由伸手去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仔细看进她眼中,眯眸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出个笑容,伸手去抱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细声道:“没什么臣只是一时乏了。”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又问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她点点头“臣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不近城营一步。”

他的嘴唇微动,似是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再多言,只是抬手扳过她的头,俯首去亲她的红唇。

她的身子有些硬,却仍是闭上眼迎合他这个热烫的吻,觉出他探手过来解她的官服在他腰后的手不禁轻攥,可是依旧没动,任由他用力地揉捏她的身子。

他爱她的身子,爱她能为所用之材,爱她事事皆是如此顺应……可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的这颗心?一想到之前他能不顾沈知书性命而下清剿不降乱军之诏,再想到他方才那句莫论归降与否皆将乱军坑杀的疾狠之令,她的心口忽地一酸,脑子混沌一片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亦会被他如此对待。

本是不在乎。本是不在乎将来如何,生死如何,爱恨又如何。奈何他一次次地给她期冀给她希求之念,让她误会……误会他亦对她有爱,哪怕就一点点。

终是发觉了她的异样动作不由一停,暖热的掌心压在她的腰际声唤她道:“孟廷辉。”

她眼看他,见他眸子里满满都是**脸上却是隐忍迟之色,突然不知该要如何是好紧了嘴唇,无言以对。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抽手出来,又将的官服重新扣好,薄唇细致缓慢地擦过她的眼角眉梢,一字一句道:“我知你心中在我。”又低眼看她,沉声道:“也始终未曾相信过我的话。”

她的鼻尖忽一红,“陛下。”

他望着她。这个女子当初是如何灵动且无忌,那一双眼又是多么清湛透澈,只消一眼便叫他记住了她;可如今他已有许久没再见过她的那种笑容,这一双眼亦被世事朝政遮蔽了光芒,只有这颗心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倾附于他。

她触上他的这种眼神,不由动容,脑中忽忆那一夜他所说的话,当下仰头去亲吻他的嘴唇,急急道:“臣没有,没有不信陛下。”

他是一国之主、天下之君,他纵有割舍之痛却也不会于人前张表,她怎能用寻常世理去想他?纵是冷厉狠辣又如何,纵是令出无情又如何,她应当知晓他的难处,而不该这样他。他肯付她所信,让她代为君使往赴潮安北路,她却为何要这样辜负他的信任?

他眸火骤溅,一把箍住她的身子,狠狠地吻回来。

孟廷辉……孟廷辉……孟廷辉。

从那一年的大好春日直到现如今的肃冷秋夜,这三字不知已在他心头滚过多少遍,字字入骨。

她是如此爱他,不顾自己的一切也要爱他,事事遵他之意,从来不忍令他不豫,纵是他不多言语不多解释,她仍肯信他,纵是他身在帝位或会负她,她仍是爱他。

这样的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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