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一连说了三个“可以么”,语气却是笃定而欢快的,她心里已经相信了,因为石亨一向心思深远,言出必行,如果他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一定是不会更改的。
“当然。只是,你,可以么?”石亨却躲开了她雀跃的目光,低低地问了一句。
“啊?什么啊?”以青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于冕,他说过要等你的。”
“哎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晚一点儿也沒关系,实在來不及,就明天再说呗。”
以青这样满不在乎的口气,莫名的,吹散了石亨眉心的阴郁,他只觉得好像如在战场上凯旋而归一般,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时间还早,你先吃点儿东西,恢复体力,等一下,我带你去观礼。石后一会儿拿套常服來,你去屏风后躺一会儿,换上衣服,咱们一道去。”
“嗯……”以青突然想起目前的处境,这么多日子了,也沒见齐中远有什么动作,难道他已经打道回府了?外面真的安全了么?
石亨注意到以青的吞吞吐吐,轻轻问道:“怎么了?”
“沒,沒什么。”
以青摇了摇头,既然他做了决定,一定已经考虑周全,自己只管接受便好,总操那么多的心,恐怕自己才是老得快的那个人吧:“沒什么,姐夫,我先去睡一下,记得叫醒我。”
那样轻轻的呼吸又徜徉在这个宽敞的帐子里,石亨微微笑起來,翻公文的手势也缓了起來,有一种静谧的安心轻轻柔柔的围绕在他的心上,舒缓了这样残酷的边城岁月。
“想笑就笑么?憋的不难受么?”
大同城的主街上,信步走着一个身着月白色常服的高大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头戴纶巾,一点点碎发垂在鬓角,正对着身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微笑着。
以青满脸胡子,着一身灰土土的衣服,再看着眼前的面色如玉的石亨,白衣飘飘,如天上的云彩,嘴一撇,居然再笑不出來了。
“怎么了?”
“沒什么啊。”
石亨见以青情绪突然低落起來,便也不走了,立在以青的面前,微弓着身子,低着头,看进她的眼睛,沉沉道:“在想什么?嗯?”
“沒什么啊。”以青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笑了一下,“真的沒什么,笑和哭都一样,虽然都是有缘故的,但是,我又沒有哭。”
“那,为什么笑呢?”
“因为啊,我高兴啊,高兴可以去看大哥的婚礼,亲眼看他怎么走向幸福。”以青语气轻快的答道。
“那,为什么又不笑了呢?”
“因为啊,我的衣服好难看哦。”
“难看?”石亨失笑,听着以青的理由,忍俊不禁。
“嗯,对啊,你看看我这一身再加上这张脸,配在你身边,好像黑土和白云啊,”以青瞟了瞟石亨的装束,自嘲地笑道,“我知道,这样不起眼的装扮是为了我好。不过,你呢,羽扇纶巾,我呢,破马张飞,嘿嘿,倒是很好的配搭。”
“配搭?”石亨听到她毫不经意的就将自己这样做的心思说了出來,一种愈发明朗的默契在胸口熨帖无比,又听到她用词的怪异,情不自禁的追问了过去。
自己啊,总是像多了解她一点,多一点,再多一点。
“啊!”
以青掩口,想起了这是自己弟弟的手机铃声,就是很好笑的那一段麦兜的“鱼丸粗面”,便讲给石亨听:“从前,有个小猪叫麦兜。他去一家店吃饭,进了门,他喊道:‘老板,來碗鱼丸粗面!’……”
石亨看着以青手舞足蹈的讲着,便凝神安静的听着,目光被她的眉飞色舞的样子牵住了。
“……有人跟麦兜说,他们的鱼丸跟粗面卖光了,就是所有跟鱼丸和粗面的配搭都沒了,你猜,他怎么说?”
以青笑着问石亨,目光里满是淘气。
“不知道,他怎么说?”石亨宠溺地看着她,鼓励着她讲故事讲完。
“他说啊,啊!沒有内些搭配啊……麻烦你只要鱼丸……姐夫,你说他好不好笑?”
“嗯,”石亨长眉斜飞入鬓,满目含笑,“会说话的猪,确实很好笑。只是,鱼丸是什么?”
“……啊?”以青这才意识到,恐怕这个时代还沒有那种超市里卖的,用來涮火锅的鱼丸,她想了想说道:“就是鱼肉泥搓成的丸子,放在热汤里,滚一滚,很鲜美的。”
“真有那么好吃?”石亨笑着看着以青吞咽着口水的样子,笑道。
“对啊,你不信哦?”以青拍着胸脯笑道,“居然怀疑我?好!有机会一定做给你吃!”
“好啊,我等你。”石亨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间满是笑意,柔和的如二月的春风,一点儿看不出來经历过修罗场般的战斗,曾经见惯生死。
“嗯,好啊,”以青随口答道,揉着肚子叹气,“不过,话说,我也好久沒有吃过鱼丸了,还真是很想念那样的味道。”
“那值什么的?大同城里总有些好馆子的,你若喜欢,咱们就去尝尝,哪怕沒有鱼丸,吃你最喜欢的酒酿丸子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石亨想安慰以青,却沒想到,这句“酒酿丸子”如同一桶冰水一样,浇熄了她刚才兴致勃勃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