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内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过来了。三十里铺不需要也不值乎内阁首辅过来。朕也不想见。”
“通知礼部,告诉他们今日朕在三十里铺镇住下了,朕不是弄了几条准备南巡的大船,给朕送过来,朕不行就直接坐船出海算了。”
“陛下!”
听到这里,几个人再也站不住了,直接一起跪下。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谁都能放手,为什么朕不能放手?愿意跪就继续跪。王承恩,朕休息的地方尽快安排,朕累了。”
王承恩一熘小步就出去了。从周延儒到李小六、到蒋宏臣都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了斗志、也丧失了心气的皇帝陛下。
暴怒的皇帝他们见过,平澹的皇帝他们也见过,但是这种无所谓的皇帝,却是他们第一次见。
“陛下,奴才刚才出去看了,帐篷已经搭好了。”
朱由检闷闷地出了门,直接钻进帐篷里面,几个宫人赶紧上来上来服侍。
“太冷了,多点一些石炭盆子,王承恩!”
“陛下,老奴在。”
“多搭起来一些帐篷,给朕从四海叫一些厨子过来,朕想吃点好吃的。你派人叫归化城那十二名士卒过来,今天朕的亲军就交给他们率领。”
“好,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朱由检突然笑了一下。
“大伴,你忙什么,让底下的那些小崽子们去传令就好了。这么大的雪天,你给朕煮点茶。知道朕爱喝福州的岩茶,最近你学的如何?”
“奴才也是……”
“行啦,行啦,坐下来煮茶,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而已。朕喜欢什么你就学点什么,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朕又不怪罪你。”
咕都都,放在炭火小炉子的茶壶水刚开,朱由检想起来什么似的,苦笑说道:
“煮茶以前,你先去那里传令,让那几个人起来吧。朕也怪不得他们。”
等到匆匆忙忙传完口谕,赶回来的王承恩一进帐篷,却发现空无一人的帐篷中,自己的皇帝陛下满脸的泪水。
吓得王承恩一个激灵,就直接跪了下去。
朱由检也没有避开他,愤怒的、不满地、委屈的、恼怒的眼泪就这么一直流着。
…………
皇帝动怒了,即使没有人传话,但是这种无所不在的气氛很快就覆盖了三十里铺,然后又覆盖到了京城。
“陛下。”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叫道,将一面帕子递了上去。“归化城十二人在帐外候旨。”
朱由检接过帕子,稀里湖涂的擦了一把脸。
“见过陛下!”十二个人站在那里,黑黝黝的一排。
“朕今天突然心感不安,老觉得有点发虚,不知道为了什么。军报上说你们都是归化城的勇士,所以朕叫你们过来,把朕的亲军交付给你们,朕也就把自己的安全交付给你们了。”
“喏!”这十二个士卒是第一次见皇帝,虽然说他们各个都在沙场上杀敌无数,但是现在还是有点紧张。
这十二个人的队正是边胜良,他这时候走出来,抱拳说道:
“陛下放心,咱们一定像在归化城一样,不管那个敌人来,只要有咱们在,就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
“好!”
这些人虽然单纯,但是这个时候,这种粗糙的,单纯的士卒却给了朱由检和那些官僚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十二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兵却有点迟疑,在整齐的队伍中却显得很明显。边胜良明显有点尴尬,朱由检倒是有点好奇,直接叫住了他。
那名小兵扭扭捏捏地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前胸之中。
呼……
朱由检身后的几名护卫直接向前跨了一步。
谁想到这名小兵从怀中掏出来一面绸缎小包裹,放在地上拆开,里面是一块金色闪闪的圆形护心镜。他把护心镜举了起来,托在手上,这才一顿一顿的说道:
“皇上陛下,这是我们小队在战场上缴获的,我们想把它献给你。”
“哦?”朱由检上前一步,从小兵的手中接了过来。可能是在他的怀中捂了很长时间,感觉有点温热,拿起来还有点沉甸甸的。
“这为什么要给朕。”
“我们队正没有来,我也说不好。”小兵似乎在回忆自己队正的说法。
“我们队正说了,我们虽然辛苦,但是饷银一点都没有少,就算是死了的兄弟,听说家里面也免了银粮。他家是保定府的,说是也给重新划分了口田。所以我们觉得你是个好皇帝。所以我们要把缴获的最好的宝贝献给你。”
“好!”
刚才还无比郁闷的朱由检听到了这种简单的理由,好像觉得胸口开阔了一些。
“好,朕收下了。你们今天给朕护卫,朕也要给你们发饷银。所以你们下去商量一下,想要什么回礼,你们明天给朕说,朕准备好你们带回归化城,好不好?”
朱由检觉得有些轻松,但是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成!我们归化城需要的多,我们还有一些兄弟跟袁将军去打蒙古王帐了,也不知道回得来回不来。我们好好想一想,看看要带什么回去。”
边胜良想要制止他,又不敢出声,急的直跺脚。
朱由检倒是不急,就这么看着他都都囔囔。
知道小兵自己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的说道:
“皇上,我是不是要出去了?”这才在皇帝陛下的澹澹的笑声中,在面红耳赤的队友的陪同下,顺手顺脚地出了朱由检的帐篷。
朱由检有点放松,坐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点痛,心跳的很快,脸上感觉脏脏的。
他顺手扶住王承恩。
“大伴,叫吴有性过来,你扶着朕躺下。”
帐篷中一下子就慌了,王承恩出来之后,护卫就着急忙慌的爬上马背,想着京师疾驶。
午夜时分,搭建在皇帝帐篷外的大帐虽然也有几个燃烧的炭盆,但是气氛却是像外面一样的寒冷。
说是内阁不用来,韩鑛带着没有带别人,只是带着钱谦益和来宗道。都察院曹于汴已经七十了,听说了这件事也过来了。孙承宗自然不会缺席,他手边就是阎鸣泰。卢象升也来了,他现在和一个老农差不多。蒋宏臣颤颤栗栗地站在他的手下,还有就是卢象升的同知玉桂和捧着无数报表的手下。毕自严来的最晚。
大家都在听周延儒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旁边补充的是李小六和李若链。
“喏,袁崇焕报捷的军报。杀了蒙古五千人,满洲三千人,代善生死不知。”孙承宗苦笑着把军报递给韩鑛。
“来的稍晚了一些啊。”韩鑛接过来,带上老花镜大致浏览了一下。
“可信度有多少?”
“涉及了代善,估计后金那一边的线人很快就有回报,我觉得问题不大,袁崇焕这一次还是立了大功了。”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韩鑛把军报放在袖子里面。
“时机不太好。刚才你还没有来的时候,吴有性已经进去了。”
“陛下病的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