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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求知 第一节(1 / 2)

 刘宇我是最早听说宇文明选择西阳中学的人。其实,择校那两天,他就一直紧盯着宇文明不放,就等着宇文明做出选择,自己好紧随其后。这倒不是“东施效颦”。他的想法很简单:要跟自己的好朋友在一块儿。虽然即将成为中学生了,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有个熟悉的伙伴在身边,总好过单独面对一群陌生人——他不想再经历五年前那幕难受又难堪的场景了。

等进了中学,开了学,刘宇我才知道,中学根本没有小学那样的“班级”。只有课程是分级的,学生完全自由:谁喜欢听什么课,就自己去听,听了以后如果觉得还喜欢、能跟得上,就可以选下来,成为自己的固定课程。每个学期的课程结束以后,可以参加相应的考试,通过考试就能获得学分。不同级别的课程分值不同:级别越高,课程越难,分值也越大。学校对学生每个学期选多少课、选什么课没有规定,只要在六年里修满一定的学分,就可以毕业。

这么一来,刘宇我的计划全盘落空:宇文明想听的课和自己能听的课差了好几个等级。自己还得按部就班去听一级的初等代数、初等几何、初等逻辑、基本语言,宇文明却已经跑到六级的解析几何、初等微积分、高等逻辑和哲学课堂上去了。只要是正课时间,两人基本上没机会见面。课间休息的时候,刘宇我想找宇文明,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即使找见了,看到的也是小小身材的宇文明仰着脸跟老师(有时候是跟那些大他五六岁、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同学)指手画脚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宇我不好意思凑上去,只能躲得远远的看上一会儿,失望地离开。头几天,放学的时候他还能截住宇文明,跟他一起走上一段、聊上一阵。过了些日子,宇文明完全沉浸在自己所学的课程里,说的、讲的刘宇我全听不懂,慢慢地他自己也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去找宇文明了。

宇文明呢,自从上了中学,接触了这么多课程,发现了这么一个广阔又有趣的世界,真像鱼儿进了水、小鸟上了天一样,早把自己的老朋友抛在一边了。

当然,宇文明也并不只和知识打交道。没过几天,他就交上了一个新朋友,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朋友。

第一节哲学课在开学第三天下午。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就坐满了青春焕发的少男少女。男孩子的唇边已经长出细细的绒毛,女孩子的胸部也已经微微隆起。坐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宇文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另类。他仍选择了教室角落的位置——不选也不行,因为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空位了。在他的座位旁边,过道的另一侧,坐着一个面庞清秀的姑娘:披发、圆脸,美得无以复加,尤其是那张脸——也许古人的“面若中秋之月”就是用来形容这张脸的——从太阳穴往下,自然的弧形过渡,在最下端汇聚成一个小尖下巴;两眼又大又圆又亮,像两轮十八、九的下弦月;长长的睫毛下面,大大的眼珠闪着亮晶晶的光,似两颗圆溜溜、紫薇薇的大葡萄;高高的鼻子,自双眼内侧呈楔形捋到鼻尖;深深的人中下,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嘴,两片薄唇微微发红;脑门被头发盖着,发梢搭着眉梢;黑得泛光的长发被分成了三绺,两绺披在胸前,另一绺如瀑布一般,沿后背铺展下去,在后脑处用一只发夹夹着。她左手托腮,若有所思——步入青春期的学生就是不一样,连发呆都发得那么有意境。

宇文明还不懂得男女之情,或者说还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虽然他什么“道理”都懂。但他看得出,这个姑娘的美,和钟毓媛的美不同:钟毓媛的美是“性感”、“惊艳”,让人垂涎欲滴;这个姑娘的美则是“清纯”、“唯美”,叫人心生怜爱。钟毓媛也许会博得所有男性(可能包括一部分女性)的喜爱,这个姑娘却既可以是男性眼中的“洋娃娃”,又可以是同性眼中的“小可爱”,更可以是孩子眼中的“神仙姐姐”。这也是宇文明见她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住的原因。

上课钟响的时候,一个少年从后门急匆匆地撞进来,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教室,有些纳闷。他正抱着书包手足无措时,宇文明身边这个姑娘欠身离座,向少年招手:“同学你好,你就坐这里吧!”声音又轻又柔又甜,正配她的长相。

“不,你、你坐,大概……”

“你没有搞错,哲学一班正好二十五个人,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那你……”

在五十道惊异的目光注视下,这位仙子般的少女,款款迈步,走上讲台。迟到的少年愣愣地张着嘴,双手紧紧地按着书包。他眼不错神儿地盯着讲台上的少女,一步一挪,蹭到宇文明身边的座位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仍是又轻又柔又甜又美的声音,但提高了响度,整个教室都听得到。交头接耳的少男少女们安静了下来。

“各位可能都是第一次上哲学课,能谈谈你们对这门课的了解和期待吗?”

没有任何开场白,上来就提问,这个老师可真特别。同学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老师发现了最后一排的宇文明——刚才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谁想谈谈呢?”

“老师,哲学到底是个啥东西?”一个傻呵呵的少年,身子靠在椅背上,晃着膝盖,替所有人问了一句。

“看来大家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好的,我们从开始处开始。”老师转过身写下两个字:疑问。然后又转回身,微笑着环视了一遍整个教室。

“哲学的古希腊语意思是‘爱智慧’。因此有人说,它是一门能使人变聪明的学问。还有人说,哲学是介于科学和宗教之间的一种东西。他们道出了部分事实,但不完全。”

老师在“疑问”下面又写了三个词:科学、哲学、宗教,用横线把它们连起来。

“说哲学介于科学和宗教之间,反映的是这样一个事实:科学追求客观上的确定性,以事实说话,使人们相信;宗教寻求主观上的确定性,给人以安慰,让人们信仰;哲学呢,既做不到足够客观,也做不到足够确定,无法给人以安慰,更无法成为一种信仰。”

讲到这儿,她稍稍顿了顿,仔细观察同学们的反应。大部分人都听得懂这番话的含义,在等着老师往下讲。只有宇文明坐在那儿,目光低垂,蹙眉摇头,似乎憋着一肚子话。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法?”老师把手摊向宇文明。

宇文明猛一愣神,抬起头看着老师。

“没错,就是你。能谈谈你的想法吗?”

尽管比在场的同学都小很多,宇文明却毫不怯场。这两天他面对的都是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已经习惯了。宇文明挺了挺胸说:“我们学科学,要追求客观的确定性,用来造福人类;我们学文化和宗教,要让我们的心灵获得关怀和安慰;我们学艺术,要发现和创造生活中、心灵中的美。这三样,已经囊括了人生的全部。哲学既不追求客观确定性,也不能给我们带来关怀和安慰,又没啥美的享受可言,干嘛要学它?”

老师微微翘了翘嘴角,算是一笑,连声音都没出。同学们有的在偷笑,有的啧啧称赞——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么深刻的认识,有的认为宇文明说得有理,一边点头,一边瞧着老师,看她怎么回答。

“你对科学、宗教和艺术的概括非常精辟!”老师翘起大拇指,朝宇文明微笑道。

“若问哲学的用处,就在这两个字上。”老师话音落地,“疑问”二字闪了三下。

不等同学们说什么,老师接着讲道:“科学有疑问,宗教、文化也有疑问,艺术、技术、工程……所有学科,都会有疑问。但是,它们最核心、最本质的目的,却不在疑问上面。

“对科学来说,问题很重要,但问题的解答方式和答案更重要。问题是推动科学发展的动力,解答方式和答案,却是人们从事科学活动的目标。就像建房子,地基很重要,可人们要住的是房子,不是地基。

“宗教的核心目标,是安抚人的心灵:你不需要有问题,有了问题,也不必要为此困惑,殚精竭虑去寻找一种解决方式,或一个确定答案——宗教就是给你解惑、给你答案的。你只需要接受它、信仰它,并能利用它,使自己内心坦然,更积极地去面对人生。所以,上帝、或者佛祖、或者真主、或者其他神对你的爱,就像父母对子女的爱,甚至高于这种爱。它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同时也是独断的。你不必对它有所怀疑,也不应对它有所怀疑——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如果同学们有不同的看法,欢迎大家畅所欲言。

“当科学自认为解决了它内部提出的问题、而宗教又不需要有问题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有关科学和宗教、甚至这两个领域内部,仍是问题不断:科学能给出对宇宙、对人类意识、对人类思想界限的一个终极答案吗?科学有它的局限性吗?上帝、或者神、或者某种人类的精神,真的只存在于信仰中,还是在我们目前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宇宙中,或者,它本身就是宇宙的最高存在?我们希望死后能上天堂,把灵魂交给上帝——我们死后真的有灵魂吗?天堂真的存在吗?上帝真的存在吗?

“这些问题,或者产生这些问题的源泉,就是哲学。

“回到它最初的意义上:哲学是‘爱智慧’。‘爱’不等于占有——谈过恋爱、或者正在热恋的同学们也许有体会。‘爱’是一种付出、一种责任、一种追求。这种付出、责任和追求是纯粹的、主动的、发自内心的,而非出于其他目的的。因此,‘爱智慧’就是追求智慧。哲学就是不断地提问、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寻觅、不断地探索……当然,还有不断地批判。学哲学不一定能使人聪明,也不一定能使人拥有智慧。但它也许可以让你喜欢上这种提问、学习、寻觅和探索的过程,让你感到自己心中的这份责任,一种生而为人的责任……”

宇文明迄今为止接触到的所有课程,都没有像哲学这么奇妙的。老师的一番话,勾走了他的魂。不知不觉,他也像老师上课前那样,左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后面的内容,宇文明再没听进去。直到下课钟响,老师轻轻说出一声“下课”,他才如梦方醒,全身猛地战栗一下,回到现实。见同学们都往外走,想到自己还有课,他也背上书包离开座位,下意识地往讲台上瞟了一眼:他分明看到,老师正冲着他这个方向微笑。

揣着满肚子问号,宇文明上完了后两堂课,放了学。回家的路上,坐在公交车里,他依旧浑浑噩噩。交通语音系统提示他到站,他还琢磨了半天:“这儿是三环东口?是不是?我在三环东口下?”直到车快开了,他才琢磨清楚,急急忙忙冲下车。

饭碗搁在桌上,宇文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菜盘子,夹一口菜,嚼一下,停一下。

“明明,今天怎么啦?”钟毓媛既是问宇文明,又是提醒宇文城。

“嗯?”宇文明眼珠没动,扭头看看妈妈,又回头盯住菜盘子。

“是不是难受啦?”

“不难受。”

“心里不痛快?”

“没。”

“是不是……”

“哎呀没!妈妈!”宇文明有些不耐烦,扒了两口饭,目光在钟毓媛脸上停了一会儿,又在宇文城脸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宇文城脸上,缓缓地问道:“爸爸,哲学到底有什么用?”

宇文城诧异地一拧脖子,眨了眨眼:“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我今天上了哲学课。老师说哲学是爱智慧,就是一直提问、一直寻找、一直追求、一直探索,但是并不为了获得。”

“你们老师这么讲哲学?”

“嗯。”

“这个……我也不太懂。我知道有些学问是‘没用’的。但是再‘没用’的学问,也总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哪怕不是物质的,也得是精神的。什么都得不到,做它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我的疑问。”

钟毓媛往嘴里送了块土豆,边嚼边说:“我就觉得专门研究哲学没什么用。有人说科学家是因为学了哲学才那么聪明。在我看来恰好相反,正是因为他们足够聪明,所以才参透了哲学。那些哲学家们要是有那么聪明,他们也搞科研去了,还研究什么哲学!”

“这种看法也有些极端,”宇文城摇头道,“谁也没规定最聪明的人就得去搞科学,科学家也不一定就是最聪明的人。”

“唉……反正我是不会去研究哲学的!”

“明明,哲学到底有没有用,有什么用,我也说不清。但我建议你可以多看看书。既不能全信老师的,也不能全信书的。我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哲学老师有句话,我还记得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

“噢!”宇文明点点头,吃净碗里的饭,一头钻进书房,开始看“哲学”。

公网上有关哲学的言论五花八门、良莠不分,宇文明早就学会了对这类信息视而不见。他直接去北辰出版公司买了本《杂论哲学》,悠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读了起来。

本书编者没有提出任何个人观点。从头到尾,只是把自“哲学”这一概念诞生以来,历史上一百位哲学家和一百种百科全书里关于“哲学”的论述,进行了归类总结——这在它的前言中已有交代,也是宇文明选择它的原因。

大多数百科全书把“哲学”定义为对宇宙中最普遍、最抽象问题的思考和研究。哲学家们的说法则是花样繁多:有说哲学是教人变聪明的,有说哲学是教给人方法的,还有说哲学是“万金油”的,甚至有拿哲学调侃的:“哲学是人们吃饱喝足、无所事事时的一种思维游戏。”

不过,宇文明还是从这些表面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甚至互相矛盾的描述中,看出了一点意思:他们说的——包括老师说的——都没错,哲学就是一个人对外部世界和内在心灵的体验、思考和追问。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每个人的心灵都不同,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都有自己对哲学的独特看法,也都可以把自己的看法拿来与他人分享。其中相通的部分,就是全人类的“哲学”。全书最后用刘宇我(那位“公合国国父”)的一句话做了总结:哲学是“世界在每个人心灵上的投影,你可以感觉,可以表达,可以分享,但不要奢望彻底理解。”

书房门被敲开的时候,宇文明正准备看“参考资料”。钟毓媛站在门口问:“明明,十二点啦,还不睡吗?”

“睡!马上睡!”宇文明依依不舍地关掉私网机,下楼回到卧室,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第二次哲学课,宇文明就向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生命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生命?生命有什么意义?

面对宇文明的三联问,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让同学们讨论。

少男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有人说生命就是一种被人类称作“生命”的物质存在形式,有人说生命的意义就是让自然更加丰富多彩,有人说生命的本质就是维持和繁衍,有人说生命就是一种能够主动使自己保持低熵状态的存在,还有人说生命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老师适时终止了同学们的发言,问宇文明:“同学们的回答你满意吗?”

宇文明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老师笑吟吟地问。

“我……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不满意。”

教室里哄堂大笑,有人拍桌子,还有人吹口哨。

“那么你觉得生命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生命?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老师把“三联问”踢回给了宇文明。

宇文明又踢了回来:“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

老师也笑了。

“你认为这几个问题是哲学问题还是其他问题呢?”

“你上次讲过,一切问题的源头都是哲学,它们当然也属于哲学问题啦!”

老师一边在心中暗自惊叹,一边笑着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上次也讲过,哲学更在乎问题,不在乎答案。”

这回宇文明词穷了。

老师没有再追问下去,也没有回答宇文明的问题,而是言归正传,开始了这堂课的讲授。

下课之后,宇文明正准备出门,被老师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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