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这个时候已经落山了。
先前没落山,被一大团黑云遮挡着,看不见多少它的光辉,这会儿落山了,反倒显出它的光芒来。
什旦在前边胯啦胯嗒地迈着大步走着。它走路的样子极象电视里的巨晰,可能它是巨晰的一种,只不过它生活在严寒带里,头上有个角而已。所以,从来没听过有人叫它们巨晰、蜥蜴之类的。满人叫它们匈沐录,汉人叫它们四脚兽。
下了山,什旦大跨着步子往苗圃实验场的屋里走。
我笑了,“什旦,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
什旦回头看我一眼,洋洋得意的。
我得把老刘头给我的丫形棍给他送回去,看那丫形棍磨得黑黢了光的样子,那是总在用,而且用了好几年了,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如老刘头这路人,他的什么破东西都珍为宝贝,更何况他常用的了,我要不给他送回去,他觉得咋回事似的。
下午从这里走出去时,我在心里赌咒发誓地再不来这个地方,现在心里想明白了,这里是园林处的,也不是他老刘头的:我是园林处的技术员,没准啥时候来这里做实验什么的,能说就不来吗?还有,在这西北山,我交下这么多匈沐录朋友,我还能不常来看看它们吗?来这座山,就免不了和老刘头这等人打交道,真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
还是把丫形棍送回去吧,做到有始有终。
西北山西边,有一座不算矮的山峰,在太阳落山的当口,形成一个巨大的山影,遮住了实验场的房子,此时,这里已点起了灯。
我走到门口时,看到门前停着一辆红色的电动摩托。我心里想,谁骑这么一个鲜艳的摩托?能是老陈吗?
老陈要骑这么一辆摩托,可招笑了,在大街上一过,不用看别人,就看他了。
我敲了两下门,没听里边有应声,就走了进去。
在这地方敲门,也就那么回事,屋里的人不会说“请进”“进”之类的。
上次我爸领我来就是,我爸说敲两下,你进去就行了,免得屋里干啥事,令你不好意思。
我不懂,问我爸,“他们能在里边干啥事儿”
我爸笑了,“例如擤鼻涕、咳痰之类的。”
我爸说完,那么诡秘地一笑,我知道我爸说的擤鼻涕、咳痰绝不是实指,而是影射什么。那时候,一点儿影儿摸不到,现在想可能是如爸在日记里记述的老陈老婆闻到百合花后急着要老陈,以及爸的“乐子”,诸如此类的事吧。
可是,这次,只听里边有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嗓音说,“请进。”
我倒愣了,这屋里怎么出娇娃的声音了!
就不敢怠慢,赶紧推门进去了,往屋里一看,见靠门的排案旁坐着一个少\妇,只见她双眸流盼,眉挑三星,唇红齿白,黑发飘然,只是衣服穿得素气一点儿,不然象后台等待下场的演员。
她看到我,“你找谁?”
“我找刘大爷。”
老刘头在里边应声了。他在一排花木的后边,端着一个饭盆,吃着什么。
老刘头看我一眼,“坟场找好了?”
我胡乱答应一声,就一扬手里的丫形棍,对老刘头说,“刘大爷,这棍子给你送回来了。”
“你戳门旁那儿吧。”
我就应。就把丫形棍放在门旁了。
这时,什旦大跨着步子迈进门来,那女人见了,吓得妈呀一声,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老刘头赶紧跑过来,“啥玩艺儿呀?”
“四脚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