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1 / 2)

 凌厉的意志似乎陷入了迷糊,邵宣也将他背回客栈时,他竟似是半梦半醒,已说不出多少连贯的话来。

他一再回想,也只记得适才单疾风就只初时用刀柄撞到过凌厉背心,但那一次算不得太严重。不对啊。他想。就算是激到了旧伤复发,他原先只是外伤严重,并无这般内伤。现在他内息这般时断时续,倒像倒像是连正常地运转都已不行了一般。

到得屋内将凌厉放下了,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极不相称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发白的嘴唇间,呼吸变得很沉重,很艰难,很痛苦。他似乎并没有陷入昏睡,一被放到床上,一双手就下意识地扒住了床,好像仍然准备随时跳起来去给邱广寒报仇,但一双眼睛却仍然那么闭着,焦躁不安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证明了他的力不从心他睡不去,但也醒不来,呓语在蠕动的嘴唇间模糊不清。

他探他脉息,只觉脉跳纷乱,心下想着必须设法治疗,暗暗运起内功,才觉适才一战,自己耗力也是甚巨,运功实已勉强。

邵宣也心下颇急,听得楼下店堂内似乎仍有伙计说话的声音,拉开门去到走廊上向下喊道,小二

伙计却似全未听到,正起劲地向一名客人陪着不是。只见那客人华服裘衣,声音清脆,是名二十出头的少女。适才邵宣也专心给凌厉疗伤,并未听见她说话,原来这少女说话声音却更不小,正斥道,我不是叫你随时给我空着几间上房的吗现在你又跟我说没有

那小二连连作揖道,小的实未料到大过年的,姜女侠还会光临敝处,所以

邵宣也实不关心他们争些什么,见他并不睬自己,不由不悦,又大声喊道,店小二

那伙计仍是不理他,却颇是殷勤地向那姜姓少女哈腰作揖。邵宣也心下不禁有了几分怒意,也顾不得什么,一按扶手飞身跃下了楼来,一把抓过那伙计的衣襟道,我在叫你,没听见么现在赶快去给我找个大夫来

那伙计被他一把抓过了,尚不知他是如何突然从楼上到了自己身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后那少女本来yu发作,此刻却看了邵宣也一眼,接话道,你找大夫干什么

自然是救人邵宣也回她一句。那伙计却突地跳起来道,你瞎了眼了谁不知道姜女侠家里,就是太湖一带最有名的医术世家,你还在说什么大夫,不怕姜女侠废了你这对招子

你姓姜邵宣也沉吟了一下。那太湖银标姜伯冲是你什么人

就是我爹嘛少女奇道。你也知道我爹呀

这么说你是太湖金针的女儿了邵宣也喜道。姜姑娘,素闻令慈医术是一绝,不知道今ri是否来到此处

我娘哪有那么容易出来叫你们这群江湖野人见到少女口气又转为鄙夷。不过她又随即一笑,道,怎么,你生病了么看你气sè是不太好,不过方才你还能稳稳当当从二楼跳下来,也不太糟糕啊

不是我,是一位朋友。邵宣也道。既然姜夫人不在,在下只好另想办法。

等一等少女叫住他。本姑娘的医术也不差,你朋友在哪里不想叫本姑娘去看看

邵宣也正想问问那伙计附近有无其他大夫,闻言一怔,心道她是太湖金针的女儿,说不定真有几分本事,何况她既自己开口,我再问别的大夫定须惹恼了她,不妨先叫她看看。当下道,好,不过他病得很奇怪,只怕有点难。

怕什么。那少女说着回头向那伙计道,一会儿我师兄他们来了,就说本姑娘救人去啦

小二连声应好,目送着她跟着邵宣也上了楼去。

凌厉躺在床上,有几分零星的咳嗽。

少女放下手中所提重物,走近去看他,边问道,他怎会这样的

适才与人交了手。邵宣也道。像是内伤,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甚清楚这伤是怎么得来的。

少女yu扳凌厉手腕过来把脉,只见凌厉双手都死死地掐住了身下的褥子,竟是半点也不肯放松。她颇有几分无可奈何,转头道,他怎么抓得这么紧,像跟这床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邵宣也只好苦笑,过来帮忙将凌厉的手掰了转来。少女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专心听起脉来。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她半晌将凌厉的手放下去。邵宣也却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现在这样,你说他没有什么大碍

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少女也不甘示弱地道。我是大夫

她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倾了粒药丸出来。先给他服一粒。她将药递给邵宣也。他是一时脱力,这药对他有好处。

一时脱力而已么邵宣也仍有几分不信,但这一回却也不敢再大声去质问她了,只接过药来,来回看了看,还是将药丸送入了凌厉口中。转过头来时,只见那少女已打开了一个小布包,包内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地插了数十支金针,细看之下,皆是插在透明的树脂之中。

姜姑娘,你这是

此刻我须先用金针给他治疗,过后我再给你仔细讲。少女手上飞快,拈起金针,已向凌厉头上扎去。

邵宣也手却更快,一把捏住了她手腕,道,你一会儿说他没有大碍,一会儿说他是脱力,给他吃药,现在又要用金针治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女一挣,怒道,我姜菲还会害他不成

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姜菲;你这一针下去,我看倒像是要他的命

姜菲盛怒之下,右手针一抬,便向邵宣也眉心刺到。邵宣也一闪避开了,只听她道,我告诉你,你再拖下去,他这身武功就要废了。本姑娘好心好意来给你救人,你倒怀疑起我来了,看样子你们是自己做贼心虚,好,你尽管另请高明吧,本姑娘不管了

邵宣也见她收起了布包便要走,心下倒是生出了几丝愧疚之意来,忙拦住她去路道,姜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只因我这位朋友委实委实有不少麻烦在身,我不得不多心。请你还是救救他吧。

姜菲一双眼睛瞪住他,邵宣也只见她犹自满脸怒容,正yu再说什么,姜菲的怒意却又淡了,转身道,等治完了他,我再跟你算账。你把灯拨亮一点提过来,站在这里

邵宣也何曾受过这般指使,但这一回竟是照做了。假若凌厉武功全失,他想,那岂不比死了更叫他痛苦,无论如何,倒不如冒这个险了。

姜菲布包里的金针一根一根的减少。邵宣也每见她往凌厉身上要穴插下一根针去,都觉心提了一提,要出一身冷汗,不过到得后来,只见凌厉捏紧的双手渐渐松开了一些,额上渗出的汗珠亦不那么多了,脸sè仿佛也不似方才般惨白,不觉放下一半的心,抽空去瞅了一眼姜菲,却又吃了一惊,只见她的额角却滴下汗来,甚至眼角眉梢,尽皆挂着汗珠,那油灯的光亮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极长的睫毛的影子,微微晃动着。

平心而论,姜菲莫说不丑,甚至可称得上不错,只是这个时候的邵宣也,绝对没有心情去注意。这偶然的一打量他才看清她的眉眼,但是陡然间不知为何,心头又是一酸。是错觉么这双眼睛,竟好像有几分像广寒,只是那双眼睛,再也见不着了

他呆呆地出了神,直至突然竟有滴汗珠突然从姜菲睫毛上滴了下来。他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姜菲甩了甩头,侧目向他一望,也不说话,再回过头去专心于凌厉的伤势。邵宣也于是也转头去看凌厉。

总共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姜菲才算是针灸完毕。邵宣也也就举着灯,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直到她将最后一枚针起出,这才小心地问道,好了

姜菲看了他一眼,道,好了。她原本是要找邵宣也算账的,但此刻也似乎没了力气,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邵宣也不由地道,坐下歇会儿吧,姜姑娘。

姜菲横了他一眼,道,你何必假装关心我,若担心我害了你那个朋友,不如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邵宣也瞥见凌厉气sè好了不少,便去搭凌厉的脉,只觉与适才比起来已好了许多。那一边姜菲顾自坐下了,哼道,叫你看你倒当真去看了,怎么,我害他了么

邵宣也不大好意思地转了回来,道,适才的事,的确是我错怪了姜姑娘,万望你勿见怪。

姜菲手一挥,道,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你那位朋友隔一会儿就能醒了,叫他别那么激动,跟床板都结了仇了。

邵宣也一笑,道,多谢姜姑娘这次救了他,恕在下无知,方才他究竟是何病症,为何会如此

我说了,一时脱力嘛。

一时脱力,至于像你方才说的,一身武功都保不住邵宣也疑问。

要看是怎样一个脱力法,他当时一定是

正说到这里邵宣也突然作了个手势,低声道,噤声姜菲一怔之下,只听有人急促地嗒嗒,敲了两下门,随即推开了门来,道,打扰了,请问

大师兄,你来啦姜菲一看到来人就站了起来。怎么这么久

那“大师兄”见到她,脸sè也缓了下来,道,你果然在这里。目光一转,看邵宣也,似乎微微jing觉,再看到他桌上的弯刀,又似吃了一惊,脱口道,阁下莫非是中原第一刀的邵大侠

邵宣也站起身来道,在下正是邵宣也。

那“大师兄”忙抱拳道,邵大侠,久仰大名,不想今ri在此遇见,真是幸会在下太湖银标寨陆荻,这一位是在下师妹,听店家说她适才在邵大侠这里救人

不错,姜姑娘方才的确

他话音未落,却被姜菲打断,只见她早两步跨到邵宣也面前道,你就是洛阳的邵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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