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镛刚被带走,刘镛娘就晕倒在地。冬梅、秋梅、小菊和小菊娘哭成一团,个个没了主张。
邱仙槎在府中听到消息,立马赶往刘顺恒丝行,他吩咐管家去喊郎中救治刘镛娘,等刘镛娘醒来,邱仙槎对刘家众女眷们道:你们少安毋躁,你们空急也没有用。顾公公也特地写了一封信,我和刘鋌只就去找杭州布政使陈大人问问情况再说,或许事情还有回转余地。
……
邱仙槎和刘鋌赶到杭州布政使衙门,陈大人对邱仙槎的来到一点也不奇怪,他开门见山道:贤侄是为刘镛的事来的吧?
邱仙槎跪下行礼道:世伯,我刘镛兄定是被冤枉的,求您明察。
陈大人却道:可刘镛全都已经招认,他承认曾给赌王黄文金提供二百支长枪。
邱仙槎道:世伯,我义兄刘镛和堵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岂会帮那些“长矛”?此事必有蹊跷。
刘鋌也磕着头辩道:是呀,大人!“长矛”烧了刘家宅院,还把刘家老小都抓进监牢,他每次提起都恨得牙痒痒,怎么会给他们送枪?我一直跟在我哥身边,我可以作证,绝无给“长矛”送枪之事。
陈大人背着手,手抹了一下胡须,道: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蹊跷,但是刘镛并非胆小怯懦之人,若不是他干的,怎么还没用刑就都招供了呢?
邱仙槎哀求道:世伯,我义兄他曾出巨资助朝廷抗击“长矛”,他怎会私通“长矛”,情理上也说不通啊。
陈大人沉吟道:这话倒也是。刘镛也是我上报朝廷得到嘉奖的。但此事一出,我心里也堵得慌,如今臬台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且与我政见不同,如无十足证据,我也无可奈何。我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等臬司衙门把案卷呈上来后,我暂时压几日,看看有无新的证据出现,方能再做理论。
邱仙槎对陈大人的话深信不疑,他也知道,无论是因自己堂舅父、顾公公和陈大人交情,或者陈大人自己的脸面,只要有一丝余地,他都不会不管。
邱仙槎和刘鋌无奈,只得暂时住下,他们每日里都去臬司衙门打探消息,银子塞了不少,但仍未见到刘镛。
几日后,臬司衙门把案卷呈到陈大人处,陈大人细细阅卷,见刘镛供词写得十分详细,初看并没有什么破绽,可细细琢磨,却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疑点多多。在刘镛的供述中,和堵王打交道的部分写得十分详尽,但是对于自己到上海十六铺码头如何购买到枪支的部分,却含糊不清。陈大人敏锐地想到,堵王已死,查无对症,刘镛自然可以胡编瞎造,可上海十六铺贩运军火的人还在,刘镛便不敢供得太详细,否则就容易露陷。
可让陈大人疑惑的是,此事乃非同小可,一旦案件成立,不仅是杀身之罪,还要累及家人。既然不是刘镛干的,他为何如此急于认罪呢?自己审理案件无数,其中必有奥妙。
陈大人招来邱仙槎,问及刘镛家中情况。
邱仙槎道:我义兄父亲已经去世,家中老母年岁六十有余,两个女儿已经许配人家,但还未出阁。两个儿子虽还小,但已经去了法兰西。
陈大人击掌道:好个有心机的刘镛,看来他早有思想准备,只等着这一天了。
邱仙槎是茫然不解。
陈大人解释道:按照大清律,刘镛所犯的是死罪,且家中成年男子都将同罪,女眷和未成年男子都会被罚为官奴。但是按照大清律,罪犯的女眷年满六十以上的不予追究,已经许配人家的女儿、无论出阁与否都不予追究,而唯一可能受到牵累的两个儿子,也已经被他送到国外,鞭长莫及。他安排得如此缜密啊。
邱仙槎心中好像有了三分猜疑,当时洪英向自己借一万元,船上装的什么货至今是个谜,是否与这事有关?
事情僵持在那里,邱仙槎吩咐刘鋌先回南浔报信,刘鋌知道轻重,话都捡好的听,说陈大人答应想办法救出刘镛,让刘镛娘和冬梅、秋梅放心。
刘鋌宽慰道:陈大人说了,最多十天半月,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刘镛娘病倒了,小菊娘也患了心痛病,冬梅和秋梅也六神无主。
同行们纷纷来丝业公会询问刘镛情况,但是邱仙槎不回来,就无人知道真实情况,大家也就只能干着急。
这一天,洪英突然进来。
冬梅见洪英进来一下扑到洪英怀里大哭起来。
冬梅带着哭腔道:姆妈……
洪英捂住冬梅的嘴,摆手道:别哭,我都知道了。放心,你阿爹不会有事的。
洪英帮冬梅擦干泪水,道:带我去看看你娘娘。
冬梅带着洪英走进刘镛娘的房间,洪英走上前,轻声唤了声:老太太,您好些了吗?
刘镛娘睁眼看到洪英,气不打一处来,把床边的药碗向她扔去,洪英一侧身,药碗碎在地上。
洪英忙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刘镛娘指着洪英骂道:你,你这个扫帚星,狐狸精,是你给我儿子招来弥天大祸,你给我滚!
洪英呆立在一边,说不出半句话来,一肚子委屈只能闷在那里。
小菊听到动静赶来,她见是洪英,也吃了一惊。
洪英在刘家小菊时时常跟娘过来,也算相熟,只是多年未见,彼此都变了样,特别是小菊,当时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成端庄大方的女子了。
小菊收拾起地上的药碗,劝刘镛娘道:您发那么大火干吗?也不怕伤了身子。
刘镛娘见小菊来劝,不再吱声。
小菊朝冬梅眨眨眼,示意她和洪英出来。
三人到了隔壁屋子,小菊问道:洪英姐姐,你怎么来了?
洪英道:我听说老爷出事了,过来看看究竟怎样。
小菊叹道:我虽不知你和我表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时候你能想着刘家,我替他领你这份情。
洪英瞧着小菊理家的样子,俨然已是刘家当家主母的样子。她拉着小菊的手道:小菊妹子,我原没资格说这话,可我还是想厚着脸跟你说一句,老太太和孩子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小菊道:那是理所当然,应该的。
洪英道:你告诉老太太,让她放心,老爷绝对不会有事的。又拍着小菊的手背,郑重道:请你相信我。
洪英又关照冬梅,照顾好娘娘,也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刘顺恒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