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夜色渗进了正厅,似乎是斟得太满,些许溢出。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唯独明月不再升起。
深夜的风也渐渐收敛气息,夜是沉默的喧嚣,只是祷告声尚未结束。
近日来总是多大雨的,大雨尚未停歇,小雨连绵。
整个云府都安静得厉害,被雨幕笼罩,所有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
云清身为云戚的长子,自然是跪在灵堂的最前面,在身后的奉祁瞧着,他的背依旧是挺拔的,只是多了些莫名的沧桑。
而陈墨涵早就哭断了气,双眼红肿得可怕,昏倒了不知道好几次。
就连奉祁从未见过的老夫人也是从后厢房走了出来,但是老夫人不漏悲喜,只是坐在椅子上,死死的盯着灵堂。
她苍老干枯的手上反复捏着佛珠,嘴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也许是在感慨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只是眸中的东西还是控制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云栖还在途中,云笙倒是天明便是赶了回来。
当见到云清的时候,云笙一下子便是哭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哭得梨花带雨。
云清也只是一言不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这个妹妹。
云戚被送到了族墓,墓碑上乃是云清亲手刻下的名字。
带着云戚草莽的一生,带着他曾经的豪云壮志,带着他曾经的一切都被埋葬。
看着地面被挖出来的深坑,那是云戚一生最后安息的地方。
与云灼不同,埋葬云灼的时候,她的身边只有怀准一个陌生人罢了。
甚至没有亲人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儿,除了怀准和自己,可能也没有人会记得去看望一下。
云灼被自己的亲人埋在了荒山里。
而云戚却是被人抬着请进了族墓,他不愁香火,说不定还能和宗亲聊聊。
不管云戚这一辈子做过了什么,到这里就应该落下帷幕了,他的故事也会在这里停止。
云清看着棺椁落地,双手虔诚的捧起一撮黄土,洋洋洒洒的落下。
又在墓前站了很久,最后只剩下了云清和奉祁两人。
云笙身子羸弱,经历了这样的伤痛早已昏迷,便是被陆悠然抬着送了回去。
而老夫人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怕是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只是看着云戚入土后也是离开了。
也许有人会说老夫人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但是奉祁却是本能的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恐惧。
她的悲伤从来都不是会在外人跟前流露出来的。
云栖有些麻木,但是双眼还是红润的,那个少年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看着云清挺直的身影,云栖没有理会奉祁,只是自顾自的拍了拍云清的臂膀。
他说阿兄不要担心,云家还有他。
此后奉祁似乎很少再见到云清了,倒是时不时的便是会遇到云栖。
云栖也是生得俊美的,只是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确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但是奉祁见到云栖的第一眼便是觉得这个人并非自己看见的那般,他的眸子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脑海里想起了云戚说过的话,他说有的人就是能在人群总一眼看出异类。
也许是相似,所以一眼就可以找出自己的伙伴。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少了云戚,大房便是越发的繁忙起来,悲伤之余,亦是要顾及生计。
在老夫人的照料下,云笙很快便是恢复了些,比起云阳来说,云笙才是真正娇滴滴的千金。
笼罩着云府的悲伤没有被冲淡的意思,反而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越演越烈。
云阳与云笙正坐在桌前说着什么,原本奉祁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的,但是老夫人派人来说了。
说这种时候,希望这个做妹妹的和云阳这个做姐姐的,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不过也是,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是徒然,倒不如多上一些陪伴。
奉祁来的时候,云笙的脸上还挂着娇滴滴的泪水,似乎方才才哭过了。
既是最小的妹妹,奉祁还是微微行礼,生硬的唤了一声姐姐。
谁知云笙却是将自己的脸别到了一边去,似乎是有些不悦。
她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闷闷的说道:“你何时对我这么客气过?”
大抵是女儿家闹了些小脾气,云阳连忙朝着奉祁招了招手。
“云儿过来了,便是快快坐下,我们姐三个还未曾谈过心呢。”
奉祁没有作答,只是在一边坐下,还不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笙。
云笙回来的时候自己便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她动不动就是哭得喘不上气,自己也没能好好的看上一看。
如果说云阳是天边的云朵一边轻柔温婉的话,也许云笙就是白云之中来回穿梭的燕子。
这样的人应当一直带着娇俏的笑意才是。
见奉祁坐下到现在都是没有说话的,云笙越发的不悦起来。
“是了是了,见到我的脸当真让妹妹这般不欢喜?”
云灼笑起来是极其好看极其甜美的,但是奉祁的笑却总是勉强的。
早就习惯了的云阳倒是以为云灼一直都是这样子,唯独这个云笙却是看不惯的。
奉祁勉强的笑了笑,“若是姐姐欢喜,我便才能欢喜。”
云笙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干脆慵懒的躺在了云阳的膝盖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阿姐,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