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
汤宗实在听不下去,主动开口了,语气极为强硬,“同朝为官,什么是前朝旧臣,什么又是当朝之臣?!是谁要如此分而论之?是地位有差还是贵贱有别?生出这番歹念的到底是何居心?!”
刘秉稍感诧异,而后脸上浮现轻蔑笑意,“汤大人不敢在百官面前说出刺驾案的凶手,是在担心什么?又是何居心?!”
熊义冷哼一声,也看向汤宗,“当年不遵天命,助纣为虐,现在却枯坐庙堂,坐享其成,如今还在心念旧朝,到底是谁别有居心?”
汤宗嘲讽地看他一眼,“在朝为官者,当忠君体国,上不负皇命所托,下不负黎民所盼,太祖时,分九王戍边,保我大明万代江山社稷,伪帝建文虽受天命,却不遵祖制,执意削藩,你们不去谏言,却反咬一口,到底是谁不忠?”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目瞪口呆,这话里是数落建文帝,但也承认他是“受天命”,背后的意思明显是说朱棣的皇位来路不正呀,而且还说叛逃建文,反投朱棣的人是不忠。
只听汤宗又道,“当今圣上奉天靖难,气运加持,登基上位,恢复太祖祖制,拨乱反正,天下大定,不仅如此,即将迁都顺天府,天子守国门,自秦汉始,试问哪位帝王曾有过如此气魄?如此天子,纵然我们曾侍奉伪帝建文,又如何能不服,何意有反心?”
他又将方才的话圆了回来,转头看向刘秉,“你们说前朝旧臣?当知管仲曾辅佐公子纠,李靖曾要揭发李渊,王彦超曾将赵匡胤赶出家门,魏征曾劝李建成杀掉李世民,他们四人何止前朝旧臣?但齐桓公重用管仲方为霸主,唐高祖重用李靖征战天下,宋太祖重用王彦超镇守边关,唐太宗重用魏征方知对错,本朝的荣国公张玉当年也是前元枢密知院,太祖和当今圣上不也委以重任,在奉天靖难中立下赫赫战功?这些典故你们不言,却在这里以小人之心揣度皇上之胸怀,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番话说的满朝众臣又是目瞪口呆,均是觉得汤宗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奉天殿后堂,朱棣闭着眼睛坐在一张躺椅上,闻言也不睁眼,嘴角抹起一挂弧度,“哼,他将朕比作齐桓公、唐高祖、宋太祖也就罢了,但说朕是唐太宗,那他就是魏征了?当年的靖难就是玄武门之变了?”
一旁伺候的胡广闻言脑瓜子疯转,心说自己虽然也是前朝旧臣,汤宗这番话也算是为自己争辩,但这些日子以来,皇上颇为倚重自己,就算最不好的结局也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于是道,“皇上,汤大人此言是有一些不合适,他说群臣以小人之心揣度皇上之胸怀,他这番话可是他自己在考验皇上胸怀,让皇上难做。”
朱棣闻言,猛然睁开眼,一脸凶相地看着他。
胡广吓了一跳,全身瞬间生出一身冷汗,赶忙跪下,“皇上息怒,臣......臣失言了。”
他向来聪明,这次却阴沟里翻了船,他的确是失言了,一心只想着将汤宗一竿子打死,不能让黄淮重回朝堂,没有领会到朱棣的真正意思。
朱棣嘴上这般说,但举止上却未见动怒,那就说明他说的并非心中真实所想,汤宗的话他是受用的,但他不能直接说汤宗说的就对,这样抹不下脸,所以就先说汤宗之言不妥之处,要你胡广支个台阶,给汤宗说上两句好话,你却来这么一句,皇上没了台阶,下一步不能按他心中所想来,他不怒才怪。
伴君如伴虎,从来就没有什么“蜜月”。
奉天殿中,因为汤宗一番话,群臣皆是一阵震惊。
刘秉惊讶地看着身边的汤宗,“汤大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忠于当今皇上不忠伪帝建文就是不忠?皇上若是追究前朝旧臣就是胸怀不够宽广?”
汤宗轻蔑地看他一眼,“不值与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