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并非是针对你。只是没有儿子,却突然被强行塞了个孙子来,有些不快罢了。”青城从门内出来,安慰道:“午时我们还是要从正门的大门进来的,这些小事莫要往心里去。再说了,老太爷也是庶出呢。”
“那我可不能辜负你的厚望啊。”江凌笑了笑,跟着青城又原路绕回了东面的小门。
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自然不能像大太太说的一般,有江家的主子领着从侧门进去。只能借口跟着轿夫从小门进来。某种意义上,也是大太太对于江凌出身的一种鄙视和不满。
有青城领着,从小门进来的时候便要容易许多。
江凌并不介意江家大老爷大太太对他的态度,本来他过继到江家就是九皇子与江丞相的一桩交易。他作为一枚筹码,自然不能有什么怨言。只是光是进江府的大门便花去了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心中不免担心起以后的吃食。这其中还有青城自掏腰包给出去的银子,他也不知道何日才能还上,想到此处,更觉得前路暗淡。
然而江凌还是小看了氏族家整人的本事。
先是一群萨满法师给他进行了洗礼,紧跟着又像是新媳妇进门一样要连跨三道火盆。他站在院子中间,法师的鞭子就贴在他眼前,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出身污秽,只有这通天的仪式才能除去他身上的卑贱与晦气。
圣贤书中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江凌在京都不过数月,如今却已对圣贤书中所说不大相信了,他像个木偶一般,跪了大老爷,大太太,江丞相,丞相夫人,江氏一族的亲戚跪下来,他甚至都有些木了,甚至连驱鬼的法师都跪过了。晚上他还要在江氏祠堂跪上一夜。莫说是膝下有黄金了,就算膝下是石头,他都能跪碎了去。
就在江凌觉得过继仪式终于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个声音破空而出,如利剑一般扎进江凌耳朵。
“江凌姓江,但毕竟不是江家一脉。按照大礼,应将姓氏印于胸口。”
说话的人江凌不认识,但好像也是他刚刚跪过的人之一。他瞥了一眼眉目含笑的大老爷和大太太,心下了然。
这已经不单单是言语形式上的侮辱。只有家奴和罪人才会用这种方式,在身体上留下印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句话出自于儒家十三经之一《孝经》之《开宗明义章》。江凌记得他背诵此文的时候还很小,在过先生的弟子中总是能第一个通过……
江凌身子有些抖,要是没看那么多圣贤书就好了,或许只是会觉得有些疼吧?
看着一人将烙铁从他刚跨过的一个火盆中抽了出来,江凌顺从地解开衣襟,也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大概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过去的那个江凌就已经被他留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