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他小气,自私,凡事先算好处,小市民该有的缺点他一个不少全占齐了。』但不能否认,他有着相当不错的人格魅力。由于并非出生在这个时代,没有经历所谓“上下尊卑”的熏陶,不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更无“贵贱”之分,无论对上对下,他都能表现出坦然自若,平善淡然。
加上其神棍的身份,一张嘴极是能说,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两人似是已成了相识依旧的朋友,早没了先前的拘谨。宋晴一直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只觉跟他聊上几句,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大人,您是个好人,只可惜傻了点。”对于姜云即将面对的命运,宋晴不免表现出了几分忧愁。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监牢走道口,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小声说道:“那周昂就是混蛋,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呐?这种人一旦掌权,可万万招惹不得。您看,你前脚才打了他一顿,出是出了口气,结果呢?这才几日功夫就被送入了大牢,眼瞅着是逃不过一死了,值得么?”
“有啥值不值的。”姜云抬起酒杯咪了一口,微笑道:“人活一口气,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凡事畏畏缩缩,即便能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简直与行尸走肉无异。那周昂打就打了,没别的原因,我乐意,我开心。即便为此挨上一刀,我也认了。”
这番话说得极是大义凌然,加上那坦然自若的表情,竟让他说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只可惜,在这厮心里,压根没有慷慨就义的打算,他得活着,而且得比任何人都活得滋润。
“哎,我那相公若是有大人这等胸怀,我便再苦再难,也甘心忍受。”宋晴长叹一声,默然道:“只可惜。。。他受不住酷刑,终是将我让了出去。夫婿已是这般,我还有何盼头?”
“夫婿?姑娘已经成婚了?还没请教你那夫婿是哪个?”
“他?”宋晴苦笑道:“不说也罢,数载夫妻情分,却抵不上一夜酷刑。我心已死,正如大人所言,如今便是行尸走肉般活着,若非怕周昂迁怒于家中父母,当日便一死以保清白。何至于此如今日一般,生活在无间炼狱,无边苦海。”
“你糊涂啊!”姜云勃然变色,轻斥道:“偷偷遣人告诉家人,让他们尽快跑路啊!等人走了,你也能寻个机会跑。苦海虽无边,回头即是岸,如何能就此沉沦下去?”
“。。。”宋晴眨了眨眼,一脸天真道:“跑?可以吗?”
“。。。”姜云顿感无言,这女人脑子秀逗了吧?腿在她身上,跑不跑还得经过别人同意?同意了还用得着跑吗?难怪一双腿如此修长,感情是没长脑子,老天补偿在她下半身了。“不然呢?”
宋晴竟当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不过未过多久,她便摇头道:“若是能早些遇见大人便好了,或许当日跑了便没这些事情。只可惜,我身子早已被周昂糟蹋了,乃是一个不洁之人,无论去哪终是要受人指指点点。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
又是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姜云闻言不由连连摇头,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姑娘,她也常说自己是不洁之人,配不上我,时时刻刻总觉自惭形秽,在我面前更是从不曾挺直过腰杆。即便我想亲吻她,她也总是千般推却,告诉我她脏,不可以。”
姜云喃喃道来,满脸缅怀之色,宋晴睁大了眼睛,顿时就被这个故事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他依然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却透着让人心疼的沧桑。宋晴很难理解,为何一个二十来岁的人,给她的感觉却如同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般稳重。
“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嘴上是这么告诉她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姜云自嘲一笑。“或许有了这段经历,与她在一起时,我会更放松更安心。爱捉弄她,欺负她,我很是享受着这样的相处,可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这样的区别对待,才始终让她无法走出当初的阴影,让她觉得,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姜云自顾自说着,脸上渐渐凝重起来。“后来她死了,我至今无法忘记她离去时的一幕。当我告诉她,她是我姜云的妻子时,她笑了。那是她短暂生命中最后一个笑容,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真正的走出来了。可这代价也太过沉重,重到我无法承受。她天真善良,温柔体贴,明明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姑娘。实在无法理解,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何要耿耿于怀一生。”
他的确无法理解,对于女人来说,忠贞观念的确是一种美德,既然是德,那就不同于律法。律法重行不重心,即便一个人整天憋着要去犯罪,只要一天没有付诸于行动,他就是清白无罪的。而德则恰恰相反,重心不重行。人活在世上,终不能事事顺心,总会碰到被迫做出违心之举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