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一,是钱毅离京前一日,吴国公府依然保留了下来,只是御赐的吴国公府的匾额和国之柱石的牌坊被拆了,整个吴国公府紧闭大门。
吴府人口不多,钱玮父母、兄长、幼妹皆在北朝身亡,钱玮长期在外领兵,不好女色,故而只有一位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女嫁给了闽国公何存孝的长子世子何元业,幼子钱钧没有从军,而是选择了从文,拜了南朝文学大家苏子由为师,之前受到了吴国公一案的牵连,从国子监除了名;虽然钱夫人、钱钧没有被下诏狱,但是在大理寺的天牢中关押着,陛下宣布赦免了吴国公一家才回到府中,连带吴国公府的一百二十名仆人一并放了回来。
从十五日前开始,整个吴国公府尽皆白素,门外挂白幕、白帆、白色灯笼,府内布置灵堂,全府之人尽皆孝服,虽然没有任何哀乐之声传出、没有任何哭声传出,吴府也不接受任何朝中之人吊唁,但是还是又不少朝中重臣三三两两将马车停在吴府后门,匆匆进入吊唁,然后又匆匆离开。
尚书令谢勋携家人、中书令崔炎携家人、陈国公陈庆携家人,还有包括礼部尚书文彦博等九卿,只要不是王敦、太子一党的基本都来过,闽国公何存孝,让其长子何元业携妻子钱芳回京奔丧,无日前抵京,而何元朗不便告假,故而在景仁宫中太后特许其带孝扈从。
今日吴国公府正面口停了一辆马车,随行二十余人,但是一个个都带着斗笠,手拿建刀,一路而来,这群人的间距,步伐一摸一样,所有人都有一种肃杀之气,而整个吴国公府前的大街提前被内卫司戒严,故而当这辆马车畅通无阻行至了吴国公府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常服的老者,走到吴国公府正面唤门,片刻后钱夫人、钱毅、钱钧、钱芳携何元业,整个吴故国公府的人都出门迎接。
钱夫人跪下道:“罪臣钱刘氏携子钱毅、钱钧、女钱芳、女婿何元业,恭迎圣驾。”
那去唤门的老者正是吕绅,见钱老夫人带着全家人身穿孝服出来跪迎,连忙上去扶起:“老夫人,切莫如此,陛下是微服而来,特来祭拜老国公。”
钱夫人行礼道:“大长史,谢了,只是老身和全家皆是待罪之身,陛下亲临,实在惶恐。”
此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整个吴国公府及随行侍卫全部跪下。
“恭迎吾皇万岁圣驾。”
景帝有些感慨,抬手说道:“你们都别跪了,起来吧,今日朕是来给老朋友送行的,说上几句话的,老嫂子,你让他们都起来吧。”
景帝这句老嫂子让钱刘氏泪眼纵横,刘氏乃先帝中书令刘桐之女,当年嫁给寒门军汉出身的小小郎将钱玮,还曾经被建都官宦勋贵名媛笑话,不过当年尚年少的五皇子萧景元与钱玮性格相投,加之两人都曾经在江北服役,故而时常去钱玮家混吃,常称呼刘氏为嫂子,这一句老嫂子,让刘氏顿时心中有了些许温暖。
景帝看了看四周冷清的街道,看了看府上被摘了牌匾和被推到的牌坊,脸色有些难看。
“钱兄功过自有定论,然而朕与钱兄相交与微末,朕碍于国法,而罔顾了私情,此乃朕之过也,这都是谁下令拆的。”
吕绅过来回答:“陛下,京兆尹严如海下的令。”
景帝冷冷一笑,脸上有了一丝杀意:“好啊,一个京兆尹都敢拆朕御笔的牌楼,摘朕亲笔写的匾额了,当真可以,如此无君无父,无情无义之人如何做朕的京兆尹,吕绅请他去内卫司诏狱做做客,好好给朕查查这位如此善于体察圣意的京兆尹。”
吕绅点头答:“是,陛下。”
吕绅手挥挥,身边一位内卫司的指挥使骑马而去。
景帝来到吴国公府门前,对钱夫人说道:“老嫂子,让我去给老大哥上柱香,送送行吧。”
钱夫人点头,带着诸子陪着景帝入了公府,吴国公府门缓缓关闭,二十多名侍卫在门外戒严。
景帝来到灵堂,由于没有钱玮的遗体,吴国公府只能用棺材装了钱玮生前的衣物,灵堂之上摆放着钱玮的排位,但是在谥号的位置显示为空白。
景帝上前点了三炷香,躬身拜拜,抬头说道:“卿家以弱冠归国,为国征战四十多年,为国镇守江北之地三十年,朕感怀在心,梁国百姓感怀在心,卿战殁与江北,朕心实痛,悲愤万分,今日为百姓休兵议和,朕无奈也,望卿谅朕之无奈,今日朕来送卿家,朕许诺,钱毅镇守定州,重建靖北军,西南平定之日,吴国公恢复爵位之时。”
钱夫人听到此话,连忙随一众子女跪下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景帝抬手让众人起来,然后对钱毅说道:“毅儿,你我虽然没有翁婿的缘分,但是朕一直视你为子侄,此去珍重。”
钱毅面无表情点头道:“陛下,臣明白。”
景帝对吕绅说道:“吕绅,拿笔来吧,吴国公英雄一生,岂可死后无谥号,今日朕就亲赐吴国公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