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他伸出手,准确地扯住娘亲张婉儿的衣袖,努力挤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娘,孩儿想你了”
听到林卓冲自己撒娇,张婉儿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抱着林卓的脑袋不撒手。
林卓左右环视,现自己的家人都在,萱萱在冲自己羞羞脸,耿小妹眼眶红红,盯着自己似嗔怪又似怜惜,老林同志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天大的心思,独独少了一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身影。
他从娘亲怀里坐起身来,勉力穿上鞋子,在娘亲和耿小妹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门外,不出意外的,蓬头垢面的清漪,正满面枯槁、眼窝深陷的跪在那里。不远处,站着的是邓子龙、马容、陈苏兄弟和耿大力兄弟。
林卓轻轻跪坐在清漪身边,明白她心里的自责和伤痛,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头,清漪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
“我睡了这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我跟你们散开了”听到林卓说这个,清漪的手猛地攥成一团,指甲都要陷入肉里。
林卓拎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把手指头掰出来,继续讲他的故事,“我就不停地找你们,跟着风追,跟着雨追,跟着太阳追,怎么都追不上,后来,一个神仙告诉我,到佛陀面前许愿五百年,我就能够再见到你们,我去了,五百年后,我真见到你们了,只是,那个时候,我是河上的石桥,你们是岸边的垂柳,你们不跟我说话,我想说的,你们也听不到。我很着急,我想回到现在,我们会有很多苦难,很多伤痛,但是,我们能在一起,我能说话,能唱歌,你们也会理我,于是,我就醒过来了”
林卓重伤初愈,声音很小,但是这方小小的空间,静谧得针落可闻,每个人都能把林卓的每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哇……”清漪用力扑进林卓怀里,瞬间哭得稀里哗啦,本就枯黄的脸色,被泪水一浇,简直就不能看了。
林卓微微蹙眉,酸爽地承受了清漪的一扑之力,自己也被自己的故事感动得眼圈通红,还冲着娘亲和耿小妹挤了个得意的表情,换来一个宠溺一个嗔怪的眼神。
“清漪啊,在梦里,你一直是要强不服输的性子,眉眼清丽如画,可漂亮了,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样子,搞不好我就不回来了呢”林卓凑在清漪耳朵边上,呵着热气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清漪先是把脸往林卓怀里一埋,然后又拔出来,恨恨举了举小拳头,终究舍不得,跺跺脚,“噔噔噔”跑掉了。
“呵呵呵”林卓一个人赖在地上,看着清漪落荒而逃,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看得旁边众人都是一时无语。
“你呀,就是个坏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姐妹”耿小妹眼睛里包着眼泪花儿,上前把林卓扶起来,刚才还好好的林卓,顿时体力不支,全身紧密地靠在耿小妹身上,生生把人家妹子前面给压扁了,让耿小妹爱恨交加,臊得满脸通红。
“娘,我饿了,我要吃饭”林卓一边作着恶,一边舔着脸找娘亲要饭吃,冲着那边的兄弟伙招招手,“来,你们都来,去把他们也都叫来,陪我吃饭”
一顿饭的功夫,林卓伤势痊愈的消息就传遍了成都府。
饭还没有吃完,前来慰问探望的各界人士就纷至沓来,巡抚高志泰都专程派了管家前来探病,其他官员士绅,僧道之流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林家的客厅花厅都要堆不下了。
打着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旗号,林卓只能集体会见一下,在众人面前露个面,道声失礼,就回去继续养伤了。
林卓自然没有继续养伤,他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必须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势,才好妥善应对。
书房里,何举、陈苏、邓子龙等人列坐。
“……清漪姑娘安排出版了《浣花洗剑录》,大明各地学子纷纷仗义声援……邓将军和刘公子两日两夜不眠不休,追捕到三名白莲教刺客,在戎县行刺公子的红莲圣女也在其列……属下买了二十几条人命……何大人和左参政郑振声大人据理力争,公子的功名已经恢复,并免考科试,钟毓和胡结一被拘押在按察使司……赵锦大人为公子仗义执言,蜀中及各地奏折几日内接连到京,几乎全部附和赵锦大人,京师动荡,高拱颇受挫折,老大人威望日甚一日……”陈苏简洁明了地把这几天的情形说了个清楚。
林卓仰靠在椅背上,略略皱眉,“世叔,按察使司衙门关防如何?”
何举猛然一惊,“贤侄,如今虽苦无证据,有那二十几条人命在身,钟毓却也不能轻易脱身,不如徐徐图之……”
“呵呵呵”林卓笑了起来,“世叔以为,林卓中了一箭,脑袋也被射坏了不成,我并非要用非常手段,只是想知道,钟毓能不能与外界及时互通消息?”
何举略略赧然,“按察使司虽说专职监察,但是与地方纠葛仍多,以钟毓身份,明目张胆走出来或者不行,其余应当毫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