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宣惠有些吃惊,不明白王聿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
“……当时接到家书,说父亲在武昌病危,我便来求公主放我回去。其实……孟大人是对的,我回去才发现父亲身体康健,那信……只是为了骗我回去,因为他马上就要派兵往金陵,与汪以明汇合。”
“原本父亲不可能顺利回到湖广,只是因为柳夫人恰巧去世,王爷才放心让他去……可,”他停顿了片刻,艰难地开口道,“我刚回去,小妹便找我哭诉,说是父亲身边的姨娘害死了柳夫人。”
“我心里对柳夫人并无好感,她不是一个好继母……然而无论是为正我家内宅风气,还是帮小妹给母亲讨个公道,我都不能置之不理。可查来查去,一切都指向了父亲……”
王聿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线条柔和的侧脸被烛光投下了些许阴影,更把他的悲伤和无奈放大了几分。
“就在这时,裴世子到了武昌。他一力劝说我带兵来金陵解围,我也同意他所说,可父亲却一意孤行……没奈何,我只好动了父亲身边的人,却导致父亲中风在床……”
他的脸上显现出极其痛苦的神情,“我与裴世子一样,从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在军营里。虽然父亲对我母亲凉薄,于我的婚事上也多有算计,可也是辛苦将我养育成人……”
“公主,”王聿再次跪到了地上,几乎是恳求道,“金陵一役,我没有任何功劳,不求任何封赏,只是想要赎我父亲和王家的罪责。父亲如今已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求公主劝王爷放过父亲,王聿感激不尽!”
宣惠想了一下,就算是王聿将功折罪,也足可以抵过了。再加上王锦堂已经病倒,梁瓒就算是瞧在湖广二十万军队的份儿上,也会饶过他。
“这个不难,”宣惠笑道,“王大人年事已高,只管安心颐养天年。三哥面前,我自会帮你周全。”
得了宣惠这句话,王聿心中便松快了许多。“多谢公主大恩!”他欣喜地磕了个头,才起身坐下。
“你方才说,叫我给你指条明路……该不会就只这一桩事吧?”宣惠笑问道。
王聿低头沉思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毫无保留地信任宣惠,把心里的盘算也拿出来说。可想想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王聿暗嘲自己白白年长了人家十几岁。
“还有便是,我手下湖广二十万人的归属。”王聿沉声道。
宣惠惊讶于王聿的坦诚,也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王聿实实在在的忠心。
她莞尔一笑,说道:“不知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不妨说来听听。”
“这才正是为难之处……我并没有什么打算,也不知如何打算才能对王爷、对这二十万人、还有对我们王家……都好。”说到王家,王聿歉然地笑了一下。毕竟都是俗世中人,谁又能完完全全一点儿不为自家着想?
宣惠点了点头,明白了王聿的意思。这二十万王家军,在以往是王锦堂手中的利刃和依仗。前世,梁瓒还在徐州时,这二十万人的效力可以换来一个皇后的位置。在今生变故频仍,及至到了今日,利刃不复当年的威慑力,反倒成了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