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眉携了子浚的手,走出花店,经过妤好身边之时,她悄然说道:“你要记得,自此以后,你和子浚再没关系。”妤好顿觉被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所淹没,许多尘封的往事,竟一一浮现。
妤好是个孤儿,很小就流落到烟花之地,受尽了欺负。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哑姑,拼尽全力保护她,她的日子才算好起来。哑姑成了她的义母,和她在妓馆艰难度日,倍受凌辱却从不诉苦。那段日子,她和义母相依为命,义母之于她,是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义母常常暗自垂泪,她问原因,义母却不肯告诉她。临死之时,义母才告诉妤好,她本不是哑巴,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不仅如此,那人还抢了她的儿子,她只希望妤好能去看看他,是不是过得好,就满足了。妤好听得愤怒,想起义母这十来年对她的好,以及所受的苦,便下了决心要为义母复仇。她从妓馆逃出来,只身漂泊来了上海,不惜以身体作为代价,想凭生下的孩子混进那豪门,最后还是因孩子功亏一篑。正如义母所说,她太过感情用事,常常会不自觉做出一些使自己后悔的事来。
此时,妤好就后悔了,她不应该听晴眉的话,把子浚的身世告诉他,任由他被带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相见。妤好追出去,想把子浚要回来,却只见到晴眉带着他上车,绝尘而去。
妤好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恍惚只觉得,二十几年,她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今梦突然醒了,竟什么也没留下。“你是姜妤好吧?”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妤好身后,她转身一看,却是两个粗壮的男人。妤好略一点头,两个男人便敲晕了妤好,迅速扯出一个黑布袋套住她,匆匆消失在转角的深巷。阿霖躲在门后,目睹这一切,只能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霖才从门后出来,憋足了劲向外跑,他要去找秀君,把看到的都告诉她。阿霖才跑出没多远,就见秀君和沧阑远远地走来,他立即跑过去,抱着秀君呜呜哭起来。秀君和沧阑这几日东奔西走,竭尽心力探听宝培的情况,今天终于有了一点消息,他们沉重的心情也略微轻松了些。
“阿霖,别哭,出什么事了?”秀君摸出一方鹅黄的手帕,擦去阿霖的泪水,柔声问道。阿霖抽泣着,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一遍。阿霖只是个孩子,对事情一知半解,说得很不清楚,秀君沧阑耐心听完,只听出是晴眉带走了妤好母子。
沧阑皱眉,他大略可以猜到,晴眉带他们回去的目的。以往,怕是整个纪家人,都看错了晴眉,唯一一个看准她的人,是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的二嫂闵蕙。“秀君,你把店门关了,带着阿霖先回家,我这就去找大嫂,有消息我会找人通知你的。”沧阑匆匆交代几句,拦了一辆黄包车就奔回纪家,如果,他没有猜错,晴眉肯定会为难妤好母子。
到了家中,沧阑直奔东院晴眉住处,却扑了空,晴眉根本就没回来。待到傍晚,沧阑才见晴眉携子浚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面上略微显出疲累的神色。
“大嫂,怎么就你们两个?”沧阑向后看去,希望能见到妤好。晴眉把东西交给下人,又叫丫头领着子浚下去休息,才诧异地问:“老三,你等什么人啊,这一下午一直都是我和子浚两人。”
“子浚的娘呢?”沧阑有些焦急,晴眉的话不像是谎言,那么,妤好到哪里去了?晴眉一笑,避而不答沧阑的问题:“老三,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沧阑只得按捺下满腹疑虑,先派人去通知秀君,等问明了晴眉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