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阑回到家,坚决地回绝了大太太的安排,他坚持,宁可一辈子再不娶亲,也不要勉强接受言吟。大太太自然气得不行,又将沧阑禁足。此时,外出寻子浚的下人回来,说是怎么也找不到小少爷,大太太慌忙把所有的下人派出去找,依然没有所获。纪家上下,除了沧彦还是与酒做伴,沧阑被禁在竹园,其他人都人仰马翻,四处寻找子浚。晴眉带着沧堇,赶到新民里弄妤好的住处,却只看到空空的屋子,一个人也没找到。傍晚时分,纪家去了巡捕房打点,请他们务必留意子浚的下落。沧阑心中明白,一定是子浚不肯回来,秀君匆匆带着两个孩子躲了起来。
随着日子流逝,所有人的焦急之情越来越浓,倒是沧堇再也不四处找子浚。过了五日,沧堇竟又过起了放纵的生活,再不关心子浚的下落,就好似那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不相干的一个孩子走丢了。晴眉为这事与沧堇大吵,他依然故我,只说:“你知不知道,什么滋味最难受,莫过于身边亲近之人的暗箭所伤!我想通了,如果子浚在纪家长大,叫你一声娘,最后他才发现是你害了他的亲娘,他会痛苦成什么样子?与其让子浚陷入这样的境地,不如让他去过贫穷却真实的人生。”晴眉愤怒到极点,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沧堇已然走远。晴眉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只留下四喜传话,说是回曾家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子浚。
在纪家人的慌乱中,二太太的去世越发淡起来,只有熙扬依旧为二太太戴孝守灵。熙扬原想把七七守完,却被老李的突然到来扰乱了计划。当阿七领着老李站在他的面前,他立即意识到:出事了。老李告诉熙扬,来之前,他已发过一封电报,却放心不下,又亲自赶来。熙扬摇头,表示没收到电报,老李才又说:“少爷,范小姐不见了。”
那日,熙扬带着沧芸去了上海,丝娆吃着他煮的粥,心底却千回百转,乱作一团。一张张熟悉的脸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晃:一会是卓羽惊慌失措的泪眼,他张大嘴向她呼救,而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一会是熙扬冷冷的眼睛,偏又藏不住眼底的浓重的悲哀,让她从心底窜一股寒意,刹时就变作一片汪洋;一会又是沐昭阴狠怨毒的眼神,平素幽闲贞静的脸竟如鬼魅一般……她要怎样做?是坚持对熙扬的承诺,等他回来;还是立刻就走,逃离开这座让她不安的大宅?丝娆惊出一身冷汗,握着粥碗的手也颤抖起来。
老李不禁冷笑,刺声道:“范小姐难道是怕粥里做了手脚,你不是已经吃了不少吗?”丝娆涩然,若方才还可以对老李的冷淡视作不见,现在却不能不面对他毫无遮掩的敌意。丝娆的脸,一下就变得灰白,她把碗放好,竭力维持着平静,冷淡而客气地说:“烦劳替我谢谢你家少爷的招待,告辞了。”老李的话,倒叫丝娆下了决定,尽快离开才是最好。
老李伸手拦住丝娆,面无表情说道:“你不能走,范小姐。”丝娆笑道:“凭什么,我可不是你囚犯!”老李欠欠身,恭敬地说:“这是我家少爷的吩咐。”丝娆当然知道,老李突然变得恭敬是为了什么,立即便说:“不必担心,你就告诉云少爷是我自己走了。”说完,丝娆绕开老李,向门外走。老李闪身又拦在她面前,重复道:“少爷吩咐了,要我看着范小姐,不准范小姐离开这座宅子。”丝娆一呆,回过神来时,老李已经飞一般拿着碗碟走出去,把门锁上了。“范小姐,得罪。”老李不带一点感情,转身离去。
丝娆有些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门既锁了,她就是想偷偷离开也没有办法。丝娆犹如一头困兽,在房内转来转去,把所有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可那些窗户都像是钉死了,一扇也拽不动。不大一会儿,丝娆的额头就冒出细细的汗珠,让她不得不坐下,掏出手帕拭擦汗水。
“范小姐,你可是想出去?”门外响起林龙飞懒懒的问话声,带着无比的诱惑,直冲进丝娆的脑中。丝娆对林龙飞的印象很是不好,本不想理他,偏偏他那句话又正切中了她的心事。“你要怎样帮我?”丝娆问得颇为冷淡,她对林龙飞根本没抱多大希望。殊知,林龙飞轻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云家宅子里所有房门的钥匙,我都有,放你出来只需要动动手而已。”林龙飞这么说着,却迟迟不见他动手开门,丝娆不觉走到门口,从缝隙里向外看,只见林龙飞叼着一根香烟,靠在廊下的红漆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