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住实在显得有些大了,即使是内心时时欢欣热闹的人,还是会觉得有一丝孤单。绣儿服侍我早早睡下,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我并不喜欢这样的黑夜,因为在这样的黑夜里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它会让你觉得空虚,甚至感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辗转数回,终是无法入眠,一丝无助感涌来,于是起身倚着门框坐下,抬起眼,希望能寻找几点星光来慰藉我此刻毫无温度的心,那种感觉,不是寒冷,只是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然而深邃黯淡的天似乎吝啬到不愿给我一丝安慰,回应我的只是冷冽的月光和几声寂寞的打更。三更天了。隐约听到几缕笛音…“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不自觉地吟出这首词,总觉不妥,却又恰恰合了我心绪,自嘲地笑笑,醉入笛声中,眼前逐渐迷蒙。
清晨醒时,已躺在了床上,绣儿端来了水,一脸灿阳般地笑容“小姐昨晚睡得早,一觉到了今天,竟是不愿起了!”
睡得早?绣儿不知道?那我昨晚是怎么睡到床上来的?昨晚明明……不!不可能……不会有那么清晰的梦境!
突然瞥到案头的墨砚下压着薄薄一张纸,墨迹浸染开几行字“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稳耐风波…愿始从…”
也是一首极不对景的词,却让我心里一瞬间好象照进了些许光亮,毕竟,女子是贪恋这些诺言的,即使虚妄。但也宁可用这样虚妄的想象来安慰自己。但却仍不敢轻易相信这样美好的许诺,诺言总是不能触及地让人心花怒放,却只适合欣赏。思及此时,不知为何脑海里一阵隐痛,似乎有种强烈的情感呼之欲出,但竟无法追根溯源,我偏执地相信着,一定是那一世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一定是那个人,也曾给过我同样明媚而美好的过去,我的从前……大概有个同样予我诺言的男子,我与他之间,有着深深的契合与情愫。然而在这里,是谁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轻言爱情呢?信手折起塞入箱底“绣儿,昨天九阿哥,十阿哥什么时候回去的?”
“回小姐,九阿哥,十阿哥吃过晚膳就走了。”
不是他们……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指甲嵌入手心,微微出汗,认识的人也不多,素颜还有过别的过往么?我只是想努力在这个循规蹈矩的世界循规蹈矩地生活下去,不想牵带太多,可若上天并不那般眷顾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呢,心里极力安慰着自己,却仍旧是忐忑不安。
自那日初次见过九阿哥,十阿哥后,便再未见过他们,那个另我忐忑不安的人也一直都不曾出现,只是一直跟着姐姐学习进宫的的规矩,也时常帮姐姐打理家务,我不得不承认姐姐的精明能干,诺大一个贝勒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帐上繁杂的进出,都能这样有条不紊,我只有心下暗生佩服的份。
正是初夏时节,这个时空的季节,总让我觉得分外漫长,自打我来时三月里的浮花浪蕊到现在的艳阳高照,已足足两个多月了。如今我日日待在屋中不愿出门,却仍觉得热,蝉鸣声更是聒噪,然而八爷府的这一大家子人更是贪图清凉,虽然解暑的好东西除却八爷和姐姐就是往我屋里送,但我仍旧无法从对空调的憧憬中脱离出来,姐姐日日见我都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便给我送来了厚厚一本帖子,我的字虽不至于见不得人,但着实是不好看。要知道,这可是我整日临帖来之不易的成果。
甜美一觉,吃了两块冰镇的果子,就听见绣儿从外头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八爷来了,快整理整理衣服,这副样子被八爷瞧见可惨了。”
“八爷?他来我这做什么啊?姐姐也来了么?”
“就八爷一个人,绣儿也不知八爷为什么突然过来,不过小姐准备一番总是不为过……”
话还没落音,就听到谈话声由远及近地转入了门口,来不及将头发束起便福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请安,一头青丝垂落至腰间,还好,前面的碎发用一串玉白色小珊瑚珠别了上去,不至于太失礼,“嗬!你这还真是凉快啊!”说着便从里到外将我的屋子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穿得倒也挺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