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给我惊喜吗?是什么?”深吸了口气,我转移了话题。
“还记得当初给你做的那柄雕有莲花的短剑么?”
“……你是说……你带我去见那个人么?”带着些微激动的心情撩开车帘问道。
“这个……算不算是惊喜?”他转过头,这是他自打出宫以后第一次望了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想见这个人的?”
“因为我也很想见见,那个人。”
我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不是你帮我寻人做的么?怎么……你也没见过?”
“见了就知道了。”他唇角微扬,勒马停在了一处小阁前,下车一看,悬匾上镂刻了“清欢阁”几个字,与他相视一眼,便径直走进去,小阁装饰十分精巧,样样摆设酒盅茶具都让我爱不释手,但无暇顾及这些,走入小阁的第一步,我的视线便落在一个人身上,丝毫无法转移。
那是个一个怎样的女子呢?一双狭长的凤眼,高昂的曲颈,以及锁骨下那枚浸血般妖娆的朱砂痔,相称得那般孤傲。傲气孤清的眼神仿佛不把万事万物放在眼里,又仿佛是靡丽喧嚣深处阅尽红尘的淡然沉凉,偶一转首,翕动的睫羽,微闭的双唇,叫人觉得她天生便不该在这样的市井中辗转,美得这样嚣张的人,该是最为寂灭的,该是无人与共的,究竟为了什么,她要秘身于此,却又不掩不碍?
“两位公子惠顾清欢阁,是李执的荣幸……公子看上什么,随意挑选便是。”她语气平淡,不卑不亢,一口一句公子,摆在我面前的,却竟然都是女人的东西,这样的眼力,叫我心头一惊。
输人不输势,我回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也不忘带上一丝淡雅的笑容,随手摆弄了几样东西,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但有心人一定捕捉得到。
“怎么?都不喜欢?”十四似乎了然了我的意思,配合着略带焦急地问道。
“是啊……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玩意儿,看来这的主家可不是诚心待我们……”放下手里别致地几乎浑然天成的摆设,我摇摇头说道,若有若无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们说的这些,只略略谦逊道“是小店寒僻了,李执手艺不精,碍了两位公子眼,可李执想冒昧请教一句,如何才算不平常?”
看似颇为谦虚的话,从这样的女子口中说出来,仿佛如她本身一样,带着一种常人不可靠近的隐隐的气质。
“可惜啊!颜弟那柄雕莲的短剑果然是稀品,看来难得有人再做得出了……哎!”十四突然插来一句这样的话,一句‘颜弟’竟让我止不住笑意,恨恨地用宽袖掩住手,使劲掐了他一把,强笑着说:“是啊……原以为这儿的主家能做的,看来……”
“公子所说的短剑……可是这柄?”她从箱底抽出一柄剑,轻轻吹拭了灰尘。
“看来没找错人……在下十四公子,爱……艾峥。之前请人给这位姑娘雕作过一柄这样的短剑,不知李姑娘是否记得?”
“你是说……那样式是这位姑娘绘的?”她带着审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有些惊讶地问。
“李姑娘,我叫素颜……你直接称我名字便是。”
她忽然一笑,这是我见到她之后第一次看她笑,和那双冰冷狭长的凤眼带给我的感觉很不同,她的笑一样很温暖“我叫李执,你也叫我名字。”
“不知你的名字是……?”
“呵……执人一个,无故缘由。”她别过脸去,不知为何,即使是看着她这般的孤傲冷淡,我总觉得她骨子里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会让人觉得温暖。
“好一句‘执人一个,无故缘由’……,我不过是庸人一个,无故寻求罢了,遇见你,真算得上是缘分。”语毕时,也许是错觉,似乎感到身旁的十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
“素颜姑娘说笑,李执怎敢当真?依我看,素颜姑娘的胆识,恐怕李执比不上万一,若你是庸人,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李执姑娘……也许是个自在人!”我突然有些惘然,如果不是身在皇宫,如果不是太多束缚,也许,我会比现在好过许多吧。
“自在……物来则应,物去不留,不拒不迎,无欲无求,才算得上自在吧,只可惜,我李执做不到。”她似乎轻叹了一下,高傲的凤眼中流露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惘然。
……
那一天,和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她没有请我们喝茶,更没有邀我们同餐,我们就那样,相望而立,我突然很庆幸遇见这样一个女子,至少在心底深处,我们或许是相通的。
回宫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做木雕的小摊,我坐在马车里回身望了很久很久,好象那样可以勾起我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可是我依旧记不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回到宫中时,良妃并未问过我一句话,照往常一样,上了晚膳,便自行回了房。
介音和安茹均是要伺候娘娘安寝上的事,因此到了房里时也只有我一个人,倒也乐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