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话,或许有道理,可对于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他一定不知道,我从绣儿那里所获悉的点点滴滴,在这件事情上,我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我有自己的权利,我不希望去负担那一场情殇的结果。
“没关系……”他云淡风清地说道“九弟都不会在意,我又怎会在意从前呢?从现在起,你记得他就好……”
“你说什么?”
“从一开始……如果你倾心的人就是他,会不会后悔?他知道你不愿进宫选秀,便央了我去找额娘要下你,他看到你在毓眉的生日宴上展头露面,怕你会被太多的人盯上,因而发了很大的气,于是那晚我才会那样说你……但是我没想到那天晚上……倦烟的祭日那天晚上,我无意写下的两句词竟会让你引起误会,他却不恼。明知你早已忘记他,明知你对我……却还是,在你冻得光着脚在地上走的时候让我给你送貂皮袄子,在你发热得浑然不知时陪在你身边好久好久,替你搓暖了手脚,散去了寒气,你将醒的时候他却要我陪在旁边,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名义,他的情……”
“……你别说了!”如晴天霹雳般的话钝击在我心里,阻止住自己正在颤抖的身体,我有些不可理喻地喊出来……仿佛感受得到自己瞳孔骤缩间的慌乱、心跳的不可收拾……
“我还没说完!”他忽而大声吼了一句,我呆呆地傻在那里,不知所措。
“所以看到你和十四弟言笑宴宴的样子……听到你唱那样的歌,而九弟却……我便替他悲哀,我觉得他不值,那一刻我真的是那样觉得的……吻你的那一刻,我竟然会有一刹那间的错觉感,竟会以为是倦烟……是她就在我面前,我对不住九弟,我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但是我不能这样下去……不可以!九弟现在还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他若知道了,定是会怪我恨我,但我做不到,素颜……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过半分,就连吻你那一刻的感情……都只是我的错觉,所以别怪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对我很残忍……”歇斯底里地乱喊时竟然还带着一点点颤笑,比冰雪还冷的笑意,笑我的愚蠢!
“因为我做不到……对九弟这样残忍。”他拂了拂袖子,陡落一地雪花,衣袂上却缠绵了几道水痕。依旧是那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煦如风般的君子。
麻木地看着他背转过身,便要离开……“你就这样走吗!”惊讶于我的勇气,只在一瞬间,没有过一丝犹疑地脱口而出。
“有的东西……还是得还给该还的人……素颜,如果我们是亲人,是朋友……都会比现在的关系好千倍、万倍。”
“我会……会失望。”
这种感觉……仅仅是失望么?脑子里嗡地一声,似乎有种什么东西要立刻从身体中抽离出去…一下都不能安宁。…原来这就叫做失望,我终于学会。
内御膳房的小杂役,或者说这宫里品级最为低下的宫女,当然只配睡在这样的通铺上,被两旁满身油污气的人挤得只挨着一点点床沿,被单自然是没有了,新调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外头刺骨的冷风刺透过我的身体,仿佛要浸到骨子里去,而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就只有白日里才认清的事实。
我以为我懂他对过去的眷恋与无奈,我以为我懂他对倦烟满满的情愫,我以为我懂他对某个权利的觊觎,我以为我懂他唇角自然而然的微笑,我以为,我就真的懂了。
原来一直都是我的自欺欺人,原来一直都是我的一相情愿,原来他对我的感情,从来没有过半分……那又如何呢,充其量我都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过客,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不想这样身陷其中,一种深沉的、悲哀的冷夹着外头的清寒里应外合地刻到我骨子里去,经由血液,慢布全身……
还会拥有什么呢?那种莫须有的爱情么……朋友么?我一定一定忘记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明明只在一瞬间呼之欲出,可就是有种阻隔横亘在脑海里,恍若隔世的记忆,告诉我一定要去寻找一个重要的人,要去明晰一些事情,但我终究记不起是什么,就如同在宫外看见那个木雕摊子时,越来越迫切的感觉一般,就在我面前……我却捕捉不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