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分量有差,若是长期服用,便可致人烦躁不宁、神昏谵语,如若查病者身体,竟会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宫中的这类药一经发现便该一同交入药房碾碎运出宫去,你身上竟会有这等东西,想必是哪位品级不低的娘娘给的吧?”
我心里陡然间一陷,生怕他猜出我与德妃之间的交易,于是只好强装镇静地道“果真如此!”
“你知道会这样?”他明显有些怀疑地转身望着我。
我颔首道“知道又如何,这宫里原本便是自己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的地方,我不过是众多棋子、局关中受人摆布的一个罢了。”
他忽而愣了一下,“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悲悯,有些人的心里深处,并不是你表面所见的那样,只是,没有办法表达而已。”
我心里激起一阵悲凉,说“十三阿哥倒是替素颜想好了去路?只是如今我连自己的心都分辨不清,很多东西明明深刻到骨子里,却就是怎么也寻不到他……”
他却反问道“寻不到?你只不过是没有想过罢了,总该有一天,也该这样问问自己的心……”他的一番话说得我有些怅然与迷惘,不觉忆起那日在营地的帐子里,他告知过我的一件事:“还是在八爷府中的时候,我和四哥一同去参加八嫂的寿宴,远远隔着水榭楼台,四哥望见你一袭雪色映衬着孤傲的雪莲,便无法终止对你的思探,虽轻纱蒙面,但纵使隔着那样的***,他也丝毫不曾怀疑过!那个女子……和他日夜思念的额娘有多相像……记得那日四哥对我说‘这辈子或许再遇不到额娘那样的人,但如她这般孤清如许的女子,我胤禛定不会放过!’”
如今这些话仿佛针尖一样划过我心上,一不小心便掀起溃烂的疼,我只微微一笑,有些看开地道“素颜这般的人,怕是谁也不敢要的,十三阿哥该是个爽快聪明的人,必定不会为难于我吧?”
他戏谑地笑了笑,眉一挑,道“若不是顾及着四哥对你的心,你这般通达的女子,我定要好好与你大醉一番!”
片刻后,嘴角的笑意也不觉凝滞,只一想到德妃给我的药,便让人不寒而栗……不知东厢姐与她究竟有过怎样的过节,竟让德妃下这样的狠手!
与十三回了之后,我一人端坐在暖阁里,撑着头有些倦意,但只要思及那瓶紫雪,又一个激灵打了起来,如此反复,竟是折腾了半夜也没能入睡。思来想去,最终又翻起箱底那个小瓷瓶揣在了自己怀里,盼着长春宫下了钥,我便能趁着早间去寻东厢姐姐。
剪纸般的红色渐渐晕染在天际,望不见枫红漫山,却也染了大半个长春宫。我端了早间的茶水从良妃房里走出,轻轻勾起唇,渐适应了这宫中的玩味。
无论,如何。与自己有过恩的人,即使伤你再深,刺你再痛,也至少有那么一次,你仍会无所顾及地想要保全她,只为了成全你在这深宫之中还未完全淡漠的心。
即便是与德妃作对,也仍没有过丝毫的惧意,或许从多久之前开始,这样想要报复的心、回击的心、不堪被欺凌的心……终于开始一点一点露出锋芒,折射了身边太多人的双目,所以一晃眼便看不清,看不清真正的自己,更看不清这诡谲的人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