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愧疚,为在上驷院内你不与我联系我就乱了阵脚,为我自作主张的与太子结下那不公的约定,为我开始不信任你对我的情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以一个自以为是的先知的女性身份,妄自揣测自己与权势在你心中的分量……对不起……胤禛。
“你给朕出去。”良久,一道已不想再震怒与疲惫的声音淡淡地道。
“皇阿玛,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儿臣愿意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只求皇阿玛成……”
“哐当!”一尊上好的墨砚没有一丝预兆地向我身前砸来,虽然堪堪避过了胤禛的眼睛,却重重从他眼角及脸颊擦去,砰然落在地上。浓稠的墨汁洒满了他尖俏的脸,顺着分明的轮廓划至下颌,骤然滴落在地板上,浓稠的墨色里,分明还有一丝不容混杂的嫣红……
我心里一慌,惶然中错愕地视线攀上他的眸子,那里面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慌乱的淡然与从容,如一汪澄澈的水泽,似火的斜阳恰巧从窗子的缝隙里映射在那双水光四溢的眼睛里,染成温暖的橘色。
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得清楚,他明明偏头就可以躲过,却没有丝毫躲闪。他明明不该进来,却没有丝毫犹疑地犯了自己一贯大忌。
的心里顿时被一种暖暖的情感填的满满的,我的手指触及他的脸颊,轻轻滑过下颌,沾了一手浓稠却嫣红的墨色。
“朕指点江山……自打登基以来已整整四十七个年头了!什么时候轮到朕的儿子,轮到你胤禛来告诉朕该怎样做!咳咳……”那是我在康熙身侧这么久,从未曾听过的近乎哀戚地咆哮……
十八皇子夭折,太子令其失望,抑或是亲眼目睹巡行途中我一丝不挂浑身肮脏的与十三拥搂在一起时,他都从未动过这样大的怒火。
我和胤禛一时只有愕然。
“皇父,儿臣不孝,请皇阿玛保重龙体要紧。”胤禛没有顾忌浑身的墨水,再次叩了个头。眼角的血顺着谦卑的姿势逆流向额角发迹,我心里生生地钝痛着。
“你跪安吧……朕,有些累了……”康熙撑着额角坐下。
胤禛起了身,满是不安地定定看着我。我眸色淡定,告诉他无碍。出门时,他一直紧抿的薄唇微微划出一个口型:不可。
我眼中一片涩然,温热的液滴突然滚烫地划过我的脸颊……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在保全我,我知道,他是说我不可饮了那碗药……
胤禛走后,不知又静了多久,我一直恍然地凝着残留在地上的墨色,忽然听到康熙的声音:“朕……是朕错了……朕没想到,居然还是朕的儿子……”
康熙背过身去,从桌案下抽出一卷画,续续展开……声音里,竟有沧桑的哽咽:“颜儿……朕早该告诉你了……”
“朕……也曾经年轻过,狂妄过……也如同你们这样爱得不给彼此留一点余地过,但颜儿……天地之大,臣子诸侯,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新觉罗的子嗣呢?不是独有胤祥不可以……是朕的儿子,不论太子,老八,老九,老十……还是你们早已私定终身的胤禛……都不可以!因为你是朕的骨肉……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和朕的儿子们一样的,爱新觉罗的血液!”
康熙的话有些过于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不关痛痒的事实。我却瞬时如遭雷击。
那副渐渐展开的画……那个女子……就是一直与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佟贵妃——孝懿仁皇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