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伽颉罗可汗,本名阿师苾力,荣德初年为颉摩多罗主,居燕凉山北。少勇武,尝从大可汗西征。社尔那不礼其众,而独重其勇,引为叶护。荣德中,遣使贡方物。太宗赐鼓纛。至长公主下降,册小可汗以壮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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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拾遗·戎狄·颉罗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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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宝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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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我已记不清这一路走了多少天,只知道我们一路向北。若在京中,此时正应是牡丹盛放、举城若狂的时节。可在北方,却才见娇嫩的花枝破冰而出。
我懒懒掀开车帘,问符建:“还要走几天才到原平?”
以长公主许嫁外邦在国朝还是头一遭,所以姿态上绝不能低。阿兄命阿师苾力备齐聘礼,亲至翰州治所原平迎娶。
“大约还有两三天就到了,”符建恭敬回答,“道上恐有旁人窥探,臣斗胆请长主放下帘子。”
我白他一眼:“别说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是一只耗子也被仪仗撵到十里外去了,能有什么人窥探?我现在只希望草原上不会这么无聊。”
“长主莫不是后悔了?”符建含笑问。
“谁说我后悔了?我着急见我夫君行不行?”
符建愣了一下,答道:“臣还从来没见如哪个女子如长主一样直爽。”
“你不如直说我不知廉耻。”
“臣不敢。”符建低头。
“跟你说话真是没劲透了。”我没了兴致,吐出这句话后放下了车帘。
符妤得阿兄封为公主,却又不必远嫁,最后由阿兄做主嫁给了之前在姐姐家见过的某才子。在符家人看来,这固然是符妤福泽深厚,也是我“舍生成仁”之故。总之符家上下对我感恩戴德,符建更是自请为我送嫁。一路上,符建对我细致周到,毕恭毕敬,以致我连和人斗嘴的乐趣也没有了。
两日后,我们抵达原平府。翰州大都督、魏国公邢尚率其亲族迎接我们于城外。
魏国公被北疆的风沙吹了一辈子,连脸上的皱纹都这么棱角分明,像是刀刻出来的。他虽年事已高,但无论是依旧槐梧的身躯还是眉间犹存的英气,都显示着这位重臣宝刀未老。
邢氏一族在前朝时受封白王,世镇北方。国朝初立之时,阿兄去其白王号,封延平郡王,后朝臣奏请异姓不王,遂改封魏国公,授司徒,许开府,领翰州大都督,知翰、燕、乾三州事。我因在翰州出嫁,故一应嫁娶事宜都由这位魏国*安排。
晚间我留居魏国公邸。魏公本为我安排了宴饮,但我并不想让一位老者操劳太多,遂以旅途劳累为由婉拒了。夜间无事,我遣退众人,独自在国公府中闲逛。
魏国公府其实就是前白王府,华丽不足,雄伟有余,十分合其身份。信步至园中,但见梨树满园。枝上疏疏几朵梨花初绽,色白如雪。一株梨树下,两名女子的身影静静伫立。我猜到这两人是魏公家眷,却不知是否今日见过。其中一名女子听见响动回头,并不是任何wo日间所见的人。她已渐入迟暮之年,但体态仍显轻盈,容颜也尚可见几分年轻时的秀丽。对她,我是生面孔,又只着便服,让她难以从服饰上确定我的身份。虽然如此,我想她仍从中窥出些许端倪,恭敬向我施礼。我微微曲身算作还礼,上前与她们一同观花。
另一位女子一直不曾回头,只是仰着头,似乎很专注的看着枝上梨花。我悄声问向我施礼的女子:“这位是?”
她微微犹豫之后低声回答:“这位……是魏国公的妹妹。”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已故济北王的王妃。母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起过,对她的美貌与人品都颇多赞赏。可惜,可惜……当时母亲惆怅的叹息两声,没有说下去。后来我辗转听说了一些这名女子的事,她在前朝受封清源郡主,嫁给了济北王,却最终与他反目。恩恩怨怨,兜兜转转,济北王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却是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