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明看得有趣,心想这家伙还真有些门道。
走得累了,两人坐下休息。盛思明追踪西川人时准备了些干粮,此时拿出来与白显分吃。盛思明瞥见白显没穿鞋的脚上磨出血泡,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条布丢给他:“把脚裹上。”
白显怔了怔,放柔了语气:“多谢师兄。”
“不客气。”盛思明看白显裹伤,腿上肌肤细白滑腻,不由笑道:“师弟,你这皮肤好得不像男人。”
白显却只淡淡道:“师兄莫拿小弟取笑。”
两人在洞中不知日,也不知行了多久天,与最初的洞穴越来越远。白显认为山腹中空气流通速度颇快,且不显混浊,出口应就在附近。虽则出口在望,白显的体力却已透支。他这几天走过的路加起来几乎超过他一生走路的总和,盛思明不得不扶着他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越发慢了。周围的空气终于渐渐不再潮湿,流动的速度也更快。白显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看来出口就在附近。”
一转弯,亮光赫然就在眼前。
“出口!”盛思明大喜,拔腿就往前冲去。
“等等……”白显试图拉住盛思明。
太迟了。盛思明跑起来力量大得惊人,白显根本拉不住他。更糟的是,白显还因此被盛思明带着一起拖出了洞口……
盛思明的狂喜在出洞后脚下的一片空虚中消散无踪。他忘了一个事实,像这样的山洞,出口并不见得就在地面。出口,可能是另一处峭壁,也可能是在河流的上方……悬在半空中,盛思明才后悔的想起三思而后行这句话。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可以买。
“扑嗵”一声,两个人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盛思明水性尚可,只一会儿便浮出了水面。白显也挣扎着冒出头来。白显此时的表情还比较镇定,远远冲盛思明喊:“你说过你会水?”
“是。”
“太好了,”白显的表情更加的放松,“我不会。”
说完,他就沉了下去。
盛思明奋力游过去救人。白显似乎打定了主意等盛思明来救,沉下去后并不十分挣扎。这倒省了些麻烦。水里救人,最怕的是有人胡乱挣扎。即使是个小孩子,也能把一个大人在水里拖得动弹不得。古往今来,也不知多少见义勇为的浪里白条因为有人在水里乱折腾而丧命。两人在水中苦苦飘流许久,终于狼狈万分的上了岸。
白显在水里不挣扎并不代表上岸后不会找让他落水的罪魁祸首算账。在盛思明连拖带拉到达岸边,知道性命无虞后,白显甚至顾不上吐出呛进口中的河水,立刻挥拳打在盛思明鼻子上。
白显这一拳力量不大,但鼻尖周围皆是软骨,打在此处特别的让人疼痛难忍。盛思明又没防备,挨了一下之后鼻子一酸,立时两眼汪汪,不由怒道:“怎么打*哪?”
“我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你跑这么急,我也不会掉进水里。”修养好如白显此时也失去了平和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我怎么知道洞口外面就是那么大条河?”盛思明委屈道。
“蠢货,那么大水声,你在洞里没听到吗?”白显越想越气,对着盛思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盛思明想想,觉得的确是自己理亏。他太急着出洞,什么都没考虑就往外冲。他想打就让他打吧,盛思明想,反正师弟力气不大,打起来也不痛。
白显本是一时义愤,打了一阵却见盛思明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不由泄气停手,坐倒在地上喘气。盛思明见白显停手,身心更加舒畅,干脆躺在了地上。河岸上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芳草萋萋,山花烂漫。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无比惬意。山间鸟鸣阵阵,听在耳里无比愉悦。
“喂,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盛思明懒懒的问白显。
白显闭着眼睛回忆卧龙山的地形:卧龙山是东西走向的断天山脉的外延部分。他们一直西行,应该已顺着山腹进了断天山中部。白显有气无力道:“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已进了陇州地界。这条河么,自然是桃花江了。”
若水发于断天山之西,横贯中土,为大兴境内第一大河。桃花江为若水的支流,在断天山一带与若水汇合。若是走绕断天山而行的官道,东都到桃花江约有数百里之路。然而两人自山内穿过,少走弯路,倒是缩短了不少距离。白显心里盘算,这条密道看来无人知晓,以后兴许大有用处。
盛思明想的却是:陇州,妈呀,那我们不是送上门去让人宰?追杀他们的不就有陇州人吗?看他们那架势,似乎不把他们杀掉就不罢休。一边想,他一边缩了缩脖子,仿佛这样可以让这颗头在自己身上呆得更长久一些。
仿佛知道盛思明的想法,白显轻声道:“你放心,我们暂时没有危险。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到了此处。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盛思明闻言白了白显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惊得他跳起来:“你你你……”
白显睁开眼:“怎么了?”
顺着盛思明的目光,白显低头,看到因为落水而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心里暗叫糟糕。湿透的衣衬不复宽松,让平日看不见的身体曲线完全毕露:如此婀娜身姿,绝非男子所有。
“你不是我师弟!”盛思明语无伦次,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世上任何的打击都不比发现自己师弟不是男人的效果来得强烈。
白显初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间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懒懒道:“我的确不是你师弟。”
“你,你是谁?”盛思明只觉心中万千疑问却无从问起,最后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一句来。
“这还用问吗?我是你的,”白显脸上荡漾开一个微带讽刺的笑容,“师妹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