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内,一着玄色交领衫的中年男子与白柔相对而坐。只听中年男子沉声发问:“寡人曾闻,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谋得兵胜者霸。不知卿以为如何?”
“武帝骁勇,创我大兴,然醉心边事,屡战不休,以致民心思变,内乱频起。明帝践祚,薄赋税,轻徭役,休兵止戈,方有大兴百年昌盛。明帝三传至于静帝,国朝承平日久,满朝文武尽知享乐,兵备不修,藩将揽权,终至激乱。至此以往,帝室衰微,群雄并立,不复明宣之盛。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忧。为君者,当循天道,顺人心,附万民,修法令,督奷吏。”白柔缓缓答道。
“卿的意思是,寡人只须勤政爱民,无须图霸?”中年男子反应敏锐,已听出白柔弦外之音。
白柔不答,仅平伏一礼。
男子了然,诚恳道:“寡人待卿以诚,亦望卿待寡人以诚,有话但讲无妨。”
白柔保持着平伏的姿势,淡然道:“大王有霸王之心,而臣非霸王之臣。大王所问,臣无言可对。”
“寡人观卿,乃安邦定国之材,何言非霸王之臣?”
白柔直起身,朗声道:“兴室衰微已近百载,欲取而代之者不知凡几。以今日之势言之,二十年内必有雄主。臣唯侍明主成大业,方可安身乱世。若大王之志,只在称霸一隅,则封疆列土,不过黄梁一梦。试问大王,臣将何以自安?”
“如果……寡人之志不止于此呢?”男子眼里闪过一抹锐色。
白柔微微一笑,再度平伏:“则臣当奉天下以与大王。”
与未王相谈甚久,等白柔步出殿外时,已是傍晚。天边无数红光自日落的阴影中透射而出,越发壮丽起来。白柔悠然凝望,唇边一缕叹息无声滑出,终于还是走到这里了。
见她出来,早已有内侍迎了上来引路。白柔含笑点头,跟在内侍身后。走近宫门时却觉得不对劲:“请问与我同来的伙伴身在何处?”
“郎君那位部曲……”引路的内侍笑得有点尴尬。
白柔心下一沉,只觉得头皮发麻。盛思明不放心她单独见未王,一定要跟来。他还振振有辞的把上次遇袭事件翻出来说,还道现下世道不太平,女孩家的不能单独出门。白柔无法,只得让他扮成家仆带了来。白柔早叮嘱过他,未宫森严,出了事她也保不住他,不想那家伙还是惹出祸事来了。
“我那位伙伴少不更事,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海涵。”白柔一揖。
之前未王与她相谈多时,足见重视,这内侍自然不敢受白柔之礼,故连忙避开:“不敢。”停了停,又道:“要说冲撞冒犯,那是没有的。只是……奴婢们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盛思明在未宫里乱撞了半日,终于觉得四周景物有些眼熟了,心里琢磨着大约这次是走对路了。正想着,几个未宫的侍卫突然冒了出来,一句话不说就架着他一路出宫。宫门口,白柔看见他出来,向着旁边的内侍打扮的人道:“可有惹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