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本地旧俗,新妇进堂前该由女方亲族下婿。这下婿之俗源于大兴初年,沿袭至今。此举意在给新郎的一个下马威,令新郎知晓新妇背后有娘家人撑腰,若是新郎识相,就该从此和妻子恩爱不渝,否则新妇自有娘家人为她出头。安西民风骠悍,下婿时言语刁难自不必说,棍棒伺候亦是常有。不过杜府之人对吴放甚是尊重,并未太为难他,调笑两句便放他过关了。之后转毡,团扇后的新妇被人领着入堂。****她在五色毡毯上走得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便错了好姻缘。吴放静默的看着新妇的身影,也不知作何感想。
之后是却扇之仪。只有新郎吟过却扇诗,新妇才会将障面的团扇移去。吴放少有文才,区区一首却扇诗自然不在话下。他上前一步,朗声吟咏。他的声音本就悦耳,念诗时抑扬顿挫,更是动听至极。他话音刚落,众人便大声喝彩,连声称赞。^^^^
新妇闻诗轻移团扇,让吴放终于得隙看清了她的相貌。新妇杜悠然正是他在杜府所遇之人。相较于那天清新淡雅,今日的她妆容精致,雍容华贵。唇如朱丹,唇侧轻点圆靥,更显笑颜如花;双眉横翠,眉边淡描颊黄,有如双蝶翩飞。眉心一枚薄金花钿,灿然生光。见吴放看她,她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亲迎礼毕,天边曙光微现,独留他与新妇对坐。\\\\\\他不长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知如何应付女人,是以良久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天快亮了。”
杜悠然抬头看他一眼,满面娇羞的嗯了一声,依旧垂下头去。
她的神态又让吴放想到了远嫁的吴敏。他那悲切远嫁的妹妹大约是不会如此期盼夫君地。也不知现下她在益方过得如何?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到早上拜见父亲大人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如先休息一下。”
杜悠然点头,伸手欲摘取头上钿钗。
吴放见她抬手甚为不便,于是道:“我来帮你罢。”
新妇红了脸,垂下头去,声如蚊蚋的说了声:“如此……有劳郎君。”
他移近杜悠然,轻手轻脚的为她取下假髻和各种佩饰。^^^^他不太熟悉女子如何盘髻,故而取得甚慢。这期间杜悠然一直螓首低垂,满面流红,直到他为她取下了最后一支长簪。她才微微偏转头看吴放。吴放手里捏着那支束发长簪。略有些手足无措。除了母亲和妹妹。他平日极少近距离接触。杜悠然眼波流转。轻声道:“郎君……”
他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杜悠然慢慢向他靠近,最后入他怀中。****他僵立片刻,低头看靠在他胸前的杜悠然。杜悠然双颊泛红,浓密的睫发低帘,喜悦无限。
杜悠然性情和顺,对他极为仰慕,过门后又安份守己,倒是不难相处。吴放虽未见得极中意她,但他生性不喜交游。亦不愿如父亲一般妻妾成群阖府不宁,一时间两人的生活倒也平静。杜风对此深为满意,道自己为爱女寻得一门良缘。\\\\\\外人看来,都道九公子洁身自好,行为检点。如此一来,吴放在安西的声望愈发着著,加上杜风频频为他奔走。他的呼声越来越高,以致金国公也不得不倚重他,大小事务都让他参决。
转眼已是如意二十九年。
元日是金国公家宴,其后各宗亲相邀递余食传座。再之后数日,各家因上元将至,忙着制灯、做芋郎君、准备鹅头酒。****直到十一日上,金国公才单独请吴放夫妇到府中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