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沿着殿外石径漫步。径上秋阳散射,道旁落叶纷纷。皇帝特意让人留着落叶不扫,一路黄叶铺了厚厚一层,走上去沙沙作响。
“皇后,”皇帝缓缓开言,“你入宫也有一年多了罢。”
“是。”
“委屈你了。”
邢如心内一紧:“陛下……”
“你别紧张,”皇帝温言道,“这阵子昭仪给你出了不少难题,我都知道。”
“昭仪侍奉陛下,劳苦功高,妾也十分感激。”
皇帝听了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皇后就打算一直这么敷衍我么?”
邢如退开一步:“妾岂敢?”
皇帝瞥见道旁数株正结蕾的枇杷,上前几步,手指轻抚枝叶,慢慢道:“昭仪是个可怜人……当年我是在这里看到她的。那年夏天,这几棵树上都结满了枇杷。我走过来时远远看见一个小宫人,站在树下一蹦一跳想去够树上的果实……”
皇帝陷入回忆中……
那时的宫中老人都知道这几株枇杷树是皇帝手植,平日亦经常亲自护理,珍爱异常,所以宫中人轻易都不敢触碰。那小宫女竟去摘树上的果实,显然是胆大至极。她没有察觉到身后皇帝的靠近,只是将摘到的枇杷兜在裙子里。@@@首@@发@她身形轻盈,依稀让皇帝有些熟悉。曾经这树旁盈盈立着一名娇俏少女,看见刚睡醒的他一串清亮的笑声溢出:“少康,你笨死了。脸上又让人画上乌龟了。”
那时皇帝尚且年轻,记忆中地身影与那小宫女重合,不由喃喃:“皓月……”
那小宫女听见背后有人出声,回过头来,看清他的服色吓了一跳,慌忙伏下身去。她兜在裙子里的枇杷散了一地。
皇帝却温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记住了她,很快便将她晋为才人,不久又进位充容。他本来只喜欢她不同于一般宫人的天真情态。可这份天真却在她晋位之后迅速的消退……
皇帝回忆至此,幽幽叹了口气:“她不过和我一样。被人无意中推到了不恰当的位置……”
邢如惊讶道:“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温和一笑:“先帝当年属意的人并不是我这个不成器的人。先帝寄望地本是我二哥。可惜二哥早逝……我时常想,若当年我几位兄弟都活着,现在大兴面对的局面应该不会这么糟罢?”
邢如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家父当年与晋王是默逆之交,在世时亦曾与妾说起过当年晋王的人品。妾以为齿刚易折,晋王虽文武双全,却未必真能比陛下强多少皇帝淡漠的笑笑:“你是说……大兴已经没有希望了。”
邢如变色,屈膝道:“妾不敢。”
皇帝眼望枇杷,神情怅然:“你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从我当上皇帝那天起。我就知道,这国,这家,终究都逃不过那一天……”
邢如听他语意不详,连忙打断道:“陛下!”
皇帝住了口,过了一会,摆手道:“罢了,朕还有两篇奏疏要批复,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