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梅花,偎依在他身旁,漫看飞雪。他指着那处亭台说:“湄卿,随朕到亭子里小坐好么?”
湄卿。朕。他这样唤我,令我与他之间有了一种温柔的交集。我明白,我是真的属于他了,他守了诺言,真的将我带离迷月渡,娶我为妻,我虽是后宫三千佳丽之一,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因为往日种种不安的猜测,如今得到缓解,纵是他人的棋子,也算是知道自己的着落。
雪中行走,款款的玲玲声,一路恍若雪莲的绽放。进了亭子,他的手才松开,这么冷的天,我的手心却是温湿的。
他轻轻咳嗽,有如锥在心间。望着我,柔声道:“朕前段时间淋了场雨,受了风寒,卧病休养,这几日尚好些。”他的话语我明白,似在告诉我,我入宫这么久,不曾召见是因为他病了。
我低首轻声回道:“是,皇上要好生保重龙体。”说完,不由红了脸,头低得更下。
他靠近我,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我望着他清冽温柔的目光,那深不可测的黑,似一潭清泉,照见了我自己,还有我身后的飞雪与娇艳的梅花。我的心怦怦直跳,似要跳出心口,呼吸微喘,自觉两腮酡红如同醉酒。他嘴角上扬,温和说道:“几月不见,湄卿更加娇美动人了。”
我羞涩道:“皇上笑话臣妾了。”
他微笑:“想不到朕今日踏雪寻梅,还可以与湄卿重逢,真不得不信缘分了。”
我心想着,若是你真心想见我,又岂要等到这几月后的偶然相逢,当初就可以召见我了。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说出,低首回道:“是。”又道:“臣妾也不知今日来此梅园,可以得见圣颜。”
他突然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我偎依着他,感觉到柔情与安稳。他在我耳畔喃喃:“怪朕不好,早该召见你了,只是怕你见了朕病中憔悴的模样,心生怜惜。”
他果真是不想让我见他病时的模样,按捺着相思将我等待,此番情意,铭感于心。我柔柔答道:“不,怪臣妾不好。”眼目相对,那柔情可以将冰雪融化。
他拥紧我的腰身,柔声笑道:“记得当日湄卿抚琴吟唱:长知此后掩重门,君成千里客,我作葬花人。那婉转的歌喉,幽怨的情思,还在眼前,如今,一切都已改变。朕说过的,不负你,现在可信了?”
我脑中闪现出那个初秋的夜晚,我在迷月渡的最后一个夜晚。看着白雪曼妙地飞舞,寒梅疏绽,往事如同流莺惊梦,不禁莞尔一笑:“世事迷幻,亦真亦假。”说完后,才知道此话有些唐突,低头看着脚下沾了碎雪的靴子。
他并未怪我,反而很诚然地说:“一切都是真的。”然后握紧我的手,转而问道:“手怎么这么凉?天太冷了,你也出来这许久,朕送你回去。”
我急道:“皇上身子还未痊愈,臣妾自己回去就好。”
他不容我拒绝,用臂弯将我拥紧,我本能地偎依在他怀里。就这样将梅林抛在身后,踩着积雪前行,那串长长的脚印,相依相守。
我贴紧他,感受他的温度,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心中陶然。穿过亭台水榭,走上御街,路边有宫女内监见我们慌忙跪下连呼“万岁”,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走了一路,径直朝月央宫走去。
风声里听见我钗环轻微相撞的声响,还有那散漫在飞雪中的淡淡梅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