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在空旷的荒野飘洒,带着时光的静谧,带着岁月的羁痕。隔着窗棂,看得到院内的几株寒梅还没有绽放,这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就落得这么大。也许在几天以后,这几树寒梅会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那时候,赏梅看雪的人,一定不会是我和楚玉。
楚玉看着凝神的我,低声问道:“在想些什么呢?”
我菀尔一笑:“在想着这寒梅绽放时,又是谁在这赏梅,又被谁折去天涯。”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淳翌面前弹的曲子,作了很新奇的小词,如今看到雪中梅树,梅花虽还未开放,却见到有蓓蕾,那虬枝苍劲有骨力,让我心生喜爱。我转眉看向楚玉:“有琴么?”
楚玉微笑:“想要调弄弦音么?”他缓缓走至一废弃的桌案上,取出一把沾满尘埃的古琴,轻轻拂拭,对我说道:“就这把,虽蒙了尘埃,应该还可以弹奏。”
我点头:“嗯,可以的。”
缓缓坐下,在古老的旧案上,轻拂锈蚀的琴弦,弦中隐透沧桑的音调。看着漫天的飞雪,几树寒梅,禁不住吟吟唱道:“这样的冰封,究竟是怕轻误韶华,还是怕负了烟霞?今年,我是你窗前的那剪梅花,来年,又被谁、折去天涯?谁闲坐在绿纱窗下,瘦剪一夜灯花?谁又愁抱着一把琵琶?拨弄落雁平沙?不要再犹记蒹葭,不要再空劳牵挂,不要再问。这一年的漂萍逐水,又老去多少年华。转过春秋又冬夏,他年,你我相逢又会是在谁家?你知道吗?”
琴声止时,连我自己都跌进那词句的意境中。久久不能醒转。
楚玉地眼神里充满了惊喜。但也有淡淡的失落。他忍不住握紧我方才抚琴的手:“好新雅的词句,今年。我是你窗前的那剪梅花,来年。又被谁、折去天涯?”
我微笑:“有意卖弄地,曾经尝试过弹了一曲给皇上听,他也挺喜欢地。”说到皇上二字,我顿觉揪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楚玉怜惜地抚着我地眉。柔声道:“别想了,都会过去的。”
我急忙握住他地手:“告诉我,他是不是很不好?”
楚玉低眉叹息:“这是命数,我早就说过了,如今你还要我说什么。”
“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么?难道就是这一次?”我焦急地问他,眼神里几乎带着哀恳,方才抚琴弹唱的气氛就在这瞬间荡然无存,原来我的情绪还是这么激动。
楚玉低低叹息:“我不能再说太多,你知道吗?虽然我可以预知过去未来。可是我预测人的祸福命数。自己也会折福地。何况他是天子,他身上绽放着璀璨的光芒。会将人灼伤。哪怕他病的时候,威力依旧的,那些妖魔鬼怪,要近他的身,都难。”楚玉的话我一知半解,但是有一点我明白,如果楚玉告诉我淳翌的事太多,他自己会受到伤害。
对于这样,我又还能说什么,但是我能预知到,淳翌不好,他在等我。
楚玉轻拂我的发:“若是想他,就回去吧,也许你回去了,一切都柳暗花明。”
我从嘴角挤出一朵微笑,笑得很苍白:“只怕见着我了会更加的不好,我地出现只给他带去了灾难,没有给他添过好运。”
“置之死地而后生,岂不知劫数过后就是生机,你既然曾经给过他地伤,如今在佛前沉淀一番之后,又怎知不会有转变呢?”楚玉的话鼓励着我,他在给我勇气。
我蹙禁眉头:“我好累,真地好累。”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看着楚玉,我低低说道:“其实,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你的悲哀,你的痛楚。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在我身上注定要发生的事,还有我的结局,可是你无能为力。”说这话的时候,我是用我对淳翌的感受来感受楚玉对我的情分。他知晓我一切,又不能改变什么,必然是痛苦的,可是还是救了我,救了我双眼,只是用淳翌的眼睛做代价。他有把握,淳翌会为我付出。救活一个人,就会死去一个人,救好一个人,就会伤了一个人。这难道还不够悲哀么?
楚玉看着窗外飘飞的雪,叹息着:“飞雪年年相似,只是不知道人间为什么就会有这么多的纷扰,想要平静度日,退隐江湖,不理纷争,就这么的难。”
我轻浅一笑:“来时我看着山河都被白雪覆盖,也是这么想的,从来都是这样,事与愿违。究竟是我们不肯满足,还是世道真的不公?”
楚玉凝神回道:“都有,我们本就是不平凡的人,你让不平凡的人如何去过那些平凡的生活。我本该经历烈焰焚烧的历炼,才能镀我真身,而你也应该回到后宫,登上后座,母仪天下。可是这些我们都做不到,我连庙里都不肯居住,而你坐了皇后凤祥宫都不愿停留,试问,这样的逆反会有好的结局么?”
我忍不住笑道:“你我这般相似,可是为何就不能在一起。”
“是呵,你我这般相似,为何就不能在一起。”楚玉重复一遍我的话。
我笑道:“若在一起,只怕会闹得天地更乱,你难道有把握我们能退隐江湖,放下一切恩怨是非,过着平淡的生活吗?”
“除非你潜移默化的除去我身上的魔性。”楚玉看着我,那眼神带着吸引力,令我不敢对望。
我嘴角泛着一丝冷笑:“我自己身上都有魔性,都不知该如何除去,又怎能帮你。也许在一起会平静。但是绝对不会久长,指不定哪一天我们就犯了病,这样反而累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