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嫁,终究也是要嫁的,不然怎么样?”
“我想……出去。”她啜嗫了一句。
“出去?你能做什么?天底下哪里容得下一个女子?不嫁人只有出家。还是你留在家里当闲人一个,给我养老送终?”
她的面孔已经被眼泪打湿,“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妄言!”程何c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冷眼旁观.
“女儿不想嫁为人妇洗手作羹汤。亦不想永伴青灯古佛旁!父亲膝下无子,女儿也想尽心侍奉,只是,只是……”她已泣不成声。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过完一生,实在不情愿,不甘心!”
“自古女人相夫教子是莫大的福分。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得?”
“女儿志不在此。”“胡说!那你的志在哪里?”
魁玉茫然四顾,像是溺水的人在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苦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老爷息怒,今天是小姐生辰,小姐才十四岁,从未有人向她提过婚嫁之说。小姐一时想不通也是有的,老爷再给小姐些许时间,小姐通情达理,一定能明白的。“说罢重重叩首不已。
“关进柴房反省!不许带被褥!”程何c冷冷丢下一句甩手走了。
魁玉眼泪流尽,顺从地跟着苦儿走去柴房。找了个角落坐下蜷成一团,生生忍了一夜。这一夜她才知道自己向来也娇生惯养,早春的风冷得直逼底衫。没人送饭,她不知是倔还是傻,也没去要。口渴了就舔舔嘴唇,冷风一吹,嘴唇被舔破了。柴房的门没锁,她既不跑也不喊,对着黄泥墙面,用树枝写写划划,写她最爱的诗句,画她记忆里的外面的世界。
日升又月落,光影再轮回,足足两日过去了,无人问津。
第三天,她终于支持不住发起烧来,于是又做了那个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程何c皱着眉头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爹。“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起身下地。三天水米未尽,摇晃了一下,竟然还没倒地,看来平时练拳有点效果。
“你知不知道这样倔下去会冻死饿死?”
她没回答,傲然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从小你就是个不爱笑的孩子,也不哭。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长的清秀可爱,是有福气的面相。我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生子。但是你说你志不在此,想要遨游四方,也许我顺水推舟自私一点,那样你就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可以选择去作一个普通妇人,而且衣食无缺富贵一生。”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理由,让你不用再委屈在这狭小的庭院深处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可以出去,永远不用再回来,想回也回不来。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你会一生流离,不得善终。身体受苦,心里更苦。也许比你被囚在这里要痛苦百倍千倍!”
魁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程何c从未跟她这样认真地说过这么大一篇话,也从未像这样对她表示过一点关心。但她听出了父亲的话里预示着一些秘密将要宣布。而这些秘密将会完全颠覆她的人生。她的眼睛在消瘦的面颊上发着亮,急切地说道:“父亲我不怕受苦!我愿意颠沛流离只要我可以走出这个院子,我有许多想去的地方,小时候我路上看到的过的大江大海,高山深林,还有我出生的小城。还有城里的骆驼队!”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太急了,猛得刹住了话头。
程何c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伤感,这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她只是个小女子,不该去承受死亡和仇恨,背负责任的方式也太过残酷,把她这样一朵温室里的娇花丢进冰天雪地里,也许马上就会尸骨无存。
魁玉平静了一下气息,跪在父亲面前,伏身叩首:“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