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破隔断的纸门,地狱深处的红莲火焰顷刻借风势燎遍全楼,魁玉凭栏而立,手中匕首血里来去无数回,刀身依旧锋利。她现在明白左隐和小宫主杀人的感觉了,那就是――
痛快!
火光映在她的双眸中,嘴角露出邪恶的弧度。她左手里拎着的是那自称她母亲的人的头颅,脚下踩着的是千百人的尸体,那些来不及魂飞魄散的男女,让地狱的火烧得更旺。
却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一步一步,很是熟悉。不知不觉,这脚步声已经成为最让她心头一暖的声音。
魁玉在这声音里一点一点地熄火冷掉,像淬了冰水的玻璃一样发白变脆,她最不想见的人从楼梯走了上来,原小路扶着栏杆来到她面前。
他穿着苦儿后来给他缝制的一件灰色的衣服,望过来的碧绿色瞳孔静得出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魁玉没有想,她放开手中的人头,好像被涌上心头的懊悔和耻辱狠狠抽了几记耳光。
“是你吗,魁玉?”他像不认识似的问道。
魁玉没有回答,她发现原小路的眼睛不太对劲。
“魁玉?”他又轻声唤她名字,“你在哪?”
“我…我在这儿。”魁玉把脚步放到最轻屏息向后退着。原小路摸索着走过来,他似乎完全地瞎了。
魁玉咬住了嘴唇,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对着原小路根本说不出口。
原小路被绊了个趔趄,还好扶着门框站住了,“你为什么要躲我?魁玉,你为什么不过来?”
魁玉无法抗拒一般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温和稳定干燥的一双手,不大但是很有力量。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终于问出口。
魁玉已把嘴唇咬破,“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为什么?”他立刻松开了手,语气里全是责怪与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吞吞吐吐想解释,“是他们…他们已经死了…”
原小路失望至极,落寞道:“还好我什么都看不见。程魁玉,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说罢转身就走。
“原小路!”魁玉凄厉地叫了一声,看到他从烧破的栏杆处一脚踏空,断线风筝一样坠落在火中。魁玉跟着飞扑过去,这一次她又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身在一个洁白的冰窟之中,原小路被冻在冰中,闭着眼睛,栩栩如生。
魁玉一睁眼就扑了上去,用仅剩的一点余温试图捂化他们之间并不厚重的寒冰。可是很快她自己就冻得浑身哆嗦,嘴唇青紫,四肢也硬邦邦的发木。
她的眼泪滴出来就结成了冰,她口鼻中呼出的气则让冰面变得模糊不堪,看不清里面的人脸了。
魁玉感觉自己已经冻得黏在冰面上成为一体了,她也不再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也不愿去回想被焚毁的地狱,甚至顾不得去救原小路。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只想一件事:我要活下去!
无论天堂地狱还是人间,都想要活下去。
已经没有更坏的情况了,她想到这里竟然苦笑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让真气在周身运行不息。同时脑中逼着自己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南下路上看到的种种美景,又从美景想到她遇到的那些同伴,渐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听到空中隐隐的低沉歌声
再睁眼时她盘坐于甲板之上,面前竟是那聂二先生。
“醒得不算太晚。”聂二先生恹恹的声音从斗笠面纱下传来,“你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在滟波楼的船上,刚刚通过了大渊献选拔。”魁玉平静地回答,好像之前的都只是在表演。
本来她的表现并不是特别出色,但此时的波澜不惊让聂二先生有一些意外,“你醒的倒很彻底。”
魁玉刻意放松嘴唇,但暗中咬紧了牙,她低头看时:自己的身上完好无缺,心脏也在扑通扑通跳着。“所以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是人鱼的歌声吗?”
“算是个最粗浅的幻境吧,还是你自己创造的,人鱼和浓雾只是帮我把你们分隔开来。”聂二先生闷闷地笑了起来,“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最害怕的一切。”
“看来你是个很胆小的人。”
“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之中能自己醒来的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