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那就由你代替她吧。”鸟居藏掷下这一句轻飘飘地走到大厅中间。
这大厅与中秋大赏的大厅十分相似,顶上天窗洒下满满的阳光,四壁上悬挂四幅山水,意境悠远仙气缭绕。数张铺了毛毡的画案旁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洗砚磨墨,或低头赏画。中间台子上是一张贵妃塌,鸟居正命人把羽毛毯换成豹皮。
左隐半日没回过神来:“他说什么?要我替你?”
魁玉将胸口捂得很紧,嫣然一笑道:“你既允了,就请宽衣罢。”
“宽衣?我…需要宽到什么程度?”
“当然是是一丝不挂咯。你连性命都不要了,还在意这个?”魁玉一本正经道。
左隐从小到大向来独处惯了,任务里与人交往的经验着实有限。如今面对这惊世骇俗的局面完全不知该如何化解,就这么被魁玉在手臂上一挽,拖进了旁边一间小门。
魁玉钻在屏风后一边OO@@地穿回自己的衣服,嘴里念叨着:“不许偷看!你若敢看一眼,我定饶不了你。”
左隐简直要疯了,刚刚她还大方地要在大厅那么多人面前除下轻纱,现在又仿佛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高官家的深闺千金。
魁玉收拾整齐出来扑哧一笑:“你怎么还愣在这?噢对,我这就出去,你自己慢慢脱,我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等你。”
“你数到十我还没有出来一定是自我了断了,到时还麻烦程小姐给我料理料理身后事,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身上还有衣服蔽体就行。”
魁玉闻言瞪了他一眼,又自信满满笑道:“快些吧,别让大家久等,也别让我小瞧了你。”
左隐紧张地低头看看:“快出去。当心我刎颈时血溅到你身上。”
他一个人时方注意到魁玉换衣服时所用的六扇屏风,依次看去是金褐色的大漆底子上描绘着倒序的人生六相,从垂死时的释然,到成人后的深思,再到烂漫年纪的期待,皆是身无寸缕但丝毫不觉得亵渎或异样,画工纯熟到一定程度之后所描绘的对象已脱离了肉身,纯粹地刻画心神与气韵。
像左隐那样见惯了死,却很少想到生的人,看到最后一扇上哭闹挣扎、尚不知死却尽力求生的婴儿,他何等钟灵毓秀的人物,突然间醍醐灌顶,先前被逐出的烦恼尽数烟消云散。
一直在暗处扮演着不见光的影子,到今天为止了。
走出那扇门,他不再是伊斯格。一切都像注定了似的走到今天,他是左隐。
门开了,四座寂然无声,魁玉见他还穿着衣服不免面露失望之色又在意料之中。鸟居看到左隐眼中的光芒却捻须一笑,待他走到近前沉吟道:
“你可还叫我前辈?”
“师父。”
“既叫我师父,为何不跪?”
“初生婴儿,不知何为下跪。”
“那初生婴儿怎知何为师父?”
“师父只是个称呼,不如先生来得明了。您先于我而生,是未来之我。我此刻方生于世,是过去的您。”
鸟居藏抚掌大悦:“弹指刹那,你竟悟到这一步了!好,以后我做你师父,你只需称我为先生,我又如何称呼你?”
“徒儿左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