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衷兄弟俩喝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这期间,两人追忆过往,讲述这些年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一说到辛酸处,两人便抱头大哭。
「是我不孝,爹在世的时候我这个做儿子的未能尽孝,去世后我也未能在灵前尽孝,实在是太不孝了,太不孝了啊!」
「……」
「什么,大哥竟对二哥做这种事?造孽啊,还好侄女没事儿。」
「当初我游历外出,前几年倒是风光,也认识了不少风流才子,那时我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已经脱凡入圣,即将成为人人尊崇的士族,却不懂那只是别人的一个乐子,而我自己也只是俗人中的一个。」
沈约秋站在院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个叔叔也算是命运多舛。
年少风光,自持才情甚高,被风月场所的圈子中的人追逐,随后娶了曾是歌姬的婶子,本以为生活会愈发完美,但偏偏自此便急转而下。
与他认识的风流才子们一部分逐渐接受家业,一部分归于平凡,结婚生子谋生养家,与他便也疏远起来,没了吹捧,他的日子逐渐拮据,又因为不甘继续落入平凡,于是继续远行,但这次运气便没那么好了,路上遭遇劫匪,夫妻俩被洗劫得干干净净,进城后也处处碰壁,他终于开始认清现实,开始处处做活儿,后来在书行工作将近十年,才攒下来一点钱,结果那年那边突然爆发了瘟疫,就这样,他被困在那儿几个月,差点饿死。
后来,他跟着人做苦工做了几年,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银子,此时他年纪大了,饱经风霜后格外思念家乡,便不管不顾地踏上了回乡的路途,因为盘缠不够的原因,一路上一家人几乎算是乞讨过来的。
所以当今天看到亲人的一刻,他瞬间就热泪盈眶了,只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等兄弟俩因为醉酒而不省人事,沈约秋帮着尔雅收拾桌子,想着刚才小叔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思量起两家的关系。
看这样子,要是没有自家的帮助,这小叔一家怕是难以立足,她倒是不介意帮助一下亲戚,只要这小叔一家不像大伯一家那样过分就行。
目前来看,小叔和那个堂弟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那婶子和小堂妹还看不清什么情况。
收拾完了屋子,她和莫氏一起去了铁铺。
今天她爹肯定是去不了铁匠铺了,不过最近客人多得很,若是不去,沈家铁铺的声誉怕是会受影响。
等母女俩离开,原本安静的西屋嘎吱一声被推开一条小缝,张氏母女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面探头,确定主人家都不在了,这才将门完全推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娘,这院子还挺大。」
沈玉玲打量着院子,目光中既挑剔,又带着种莫名的满意自得,「就是看起来老了一些,旧了一些,啧,看来婶子也懒,不然怎么一点都不会收拾?不过说起来,二伯他们一家就三口人住这么大个院子还挺浪费,正好咱们能住进来,再也不用跟着爹整天奔波了。」
「嗯。」
赵氏微微动了动下巴,目光扫过周围,隐约闪过一丝嫌弃,「反正到这儿了,就先住下吧,等你哥秋试中了秀才,咱们再搬出去,也不用麻烦别人。」
「到时候有钱了,我要添新的簪子。」沈玉玲抱着赵氏的胳膊撒娇,「娘,我都好久没买新簪子了,我想买个新式的,我刚看了那个沈约秋头上簪着的杏花银簪就不错,我要那个。」
「行了,什么时候亏待你了?」赵氏无奈又宠溺地摸了摸她头,忽然见到尔雅从对面而来,表情瞬间冷了几分。
沈玉玲察觉到什么,从赵氏怀里挣出来,不满地看了眼尔雅,高声道:「你是我二伯家的下人?」
「正是。」尔雅赶紧道:「您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