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怿也不理米老鸨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三道四,紧紧握住胡绿珠的右臂,一把就将她扯进内院。
院落里雪飘正紧,如扯絮飞花,将黑瓦上染得一片洁白,树丛、池塘、花坛全部更上银装,洛阳城里的雪,一旦下起来,便是几天几夜,没完没了,胡绿珠知道,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在宫外看雪了,心里倒也有些惆怅起来,从今往后,或许,再也体会不到这种廊下听雪的宁静了。
一岁将尽,到了年边上,腊月里头,猗红馆里住满了各州各府进来陛见的地方官,这些地方大吏们一边放开手脚,偎红倚翠,一边等待皇上召见,到吏部去评级,评过级后,他们才有了升官加爵的证据和资本,所以这几日馆里还颇为热闹,到处都是杯盘交错的声音,还有莺莺燕燕们娇媚的笑语,以及北风中一阵紧一阵传来的丝竹声。
花儿、锦儿两个丫头的手脚倒是很快,片刻之间,她们已将芍药厅里的香炉、薰笼全都点好。
灯烛之中,瑞兽喷沉香,轻裘笼小室。
芍药厅里一片温馨,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温柔乡。
明烛之下,元怿放开了胡绿珠,怔怔地站在当厅里,对她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间房子,是我们初识的地方,所以每次我想你了,就会到这里来……”
胡绿珠望了望屋子内间,摆设和他们初见那天一模一样。
元怿正痴痴地凝望着那张床,似是又想起两人之间的旖旎风光。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没有将哪个男人放在心里,但元怿的情意,还是让胡绿珠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她此生没想得到什么男人的真心,但元怿如雪般纯净洁白的心,让她感觉到惭愧。
“四王爷,”她只得真心劝道,“你我都非世间俗儿女,何必如此情长。你知道么,绿珠自从幼时听闻到洛阳城里那些贵妇的凄凉情事,便发誓此生不为小儿女之情所扰。四王爷,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倘若如此困于私情,绿珠只能为你遗憾。”
她的话让元怿怔了一下,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而且如此心如磐石,不可动摇。
她坚强的意志,既让元怿敬佩,也让他感到沮丧。
他一直是个有着高度自信心的男人,但自己对胡绿珠的心意,不管付出了多少,都如窗外这随风飘荡的雪花一般,入池便融,了无痕迹。
她的心就算是冰块,他也可以融化它。
她的心就算是石块,他也可以雕琢它。
她的心就算是铁块,他也可以打造它。
可惜,她的胸口里,没有一颗冰冷铁石的心,只有一腔对富贵荣华对权力的热诚。
她,不是女人。
而他,却爱着根本不像女人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