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皇上的脚后跟啦,就是皇上的鞋子印,胡绿珠也没机会远远看上一眼啊,她整天的生活都在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院子里,除了偶尔和其他世妇、秀女们一起被召去接受高夫人的训话,简直连出门探客的机会都没有。
按着宫规,低等嫔妃无事串门的,叫“无故游荡、贞静不足”,坐实了指证的罪名,说不定还要挨上两板子。
见胡绿珠被说得哑口无言,绛英接着唠叨道:“我可听刘公公手下的小太监说了,进来的秀女,凡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都被高娘娘打发到洗衣监去干粗活了,就剩下一堆歪瓜烂枣,才有资格去伺候皇上。对面的冯世妇,长一脸雀斑,高娘娘倒把她的绿绒牌子安排在侍寝名单里,另外两个一起进宫的王世妇、黄世妇,听说高娘娘还经常打发人叫她们去侍候皇上喝酒呢,只是皇上都不感兴趣罢了。专门记录皇上侍寝名单的大太监跟人说,这三四个月,除了高夫人,皇上还没碰过别的妃子呢。我看小姐你也没有多少指望,除非你这张漂亮出众的脸蛋儿上,打了褶子,生了皱纹,黄皮寡瘦的,不惹人注意了,高娘娘才会把你的牌子递上去,否则啊,你就跟这冷宫旁边住一辈子吧。话说回来,小姐你要是老成那样了,皇上还能宠爱你吗?”
时光的确无情,四个月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胡绿珠入宫时心中燃烧的热情也有些烟消云散了。
连走近宣武帝身边都这么艰难,获得他的心,不是更难吗?
想获得一份足以保全性命的恩宠,那更是难于上青天啊。
“绛英,跟你相熟的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小树子,还是刘腾公公的本家侄儿呢,也不知道他们刘家怎么回事,把入宫当太监看成荣耀的事啦,听说还得是刘公公看中了的晚辈侄儿,才有资格净了身子入宫当太监。”
绛英本来就是个包打听,这四个月她倒没闲着。
长乐宫里,凡是她能去的地方,她都跑了个遍。
胡绿珠放下手里的经书,沉吟道:“小树子?他在宫里头是什么值司?”
“哦,他呀,没什么出息,是个看门的园丁,西林园那边有个西海池,他就是专门管在西海池里栽荷花菱藕的,小姐,你要是想到西林园那里去逛个园子、摘朵花儿什么的,我倒是可以拜托他帮个忙,让你悄悄溜进去。”
胡绿珠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叩门声。
绛英打开门,没好气地说:“哟,是冯大小姐呀,怎么有空上我们这穷人家串门儿?”
胡绿珠一见是对面住的冯世妇,赶紧喝止了绛英。
她放下书本,起身笑脸相迎道:“今儿个天好,刚准备到妹妹房中闲聊一会儿,妹妹就过来了。”
冯世妇为人甚是和气,握着她手,赔礼道:“胡姐姐,你别跟我的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一般见识,我已经训诫过她们了,今天不准她们晒东西,将地方都腾出来给姐姐。绛英啊,你尽管去晒衣服,别理她们俩,这两个丫头都是爱热闹的东西,整天跟猫儿叫春似的喜欢抓挠,在宫里头扛不住那份寂寞,所以才跟你闹腾。”
绛英倒不好意思了,笑道:“既是这么说,我就去洗晒衣服了,冯小姐,你跟我们小姐说话吧,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