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置战败后被俘的三弟元愉,宣武帝一直没有表态。
而群臣递入的折子,则毫无例外,全都是请求皇上将身为乱臣贼子的元愉即刻处死。
凌迟,绞死,五马分尸,炮烙,剥皮……这些人献上来的主意还真是不少。
带领大兵亲自平叛的镇北将军李平,昨天也派人递进了两个奏章,一个是报告前线的战事详情,以及诸将的立功情形;另一个是要宣武帝决定,到底是将元愉在冀州就地斩首,还是送到洛阳城来,由宣武帝亲自处置。
元愉今年才二十来岁,就本质而言,绝不是什么野心家。虽然只和他见过短短的一面,胡绿珠也知道,元愉是个非常单纯,单纯到有点迂腐,迂腐到几乎被人看成呆子的那种书生。也许他就是个书呆子,一个鲜卑皇族的书呆子。
元愉最擅长的,不过是吟诗作文,平时喜欢读佛经,家中蓄养的宾客呢,全是文士和儒生,跟谋逆者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一回,他竟然会在冀州树起反旗,连胡绿珠都隐隐觉得元愉有些冤枉。
书生谋兵,哪里能够成事!
元愉的帐下,连象样的大将都没有几个,全仗着刚开始突出奇兵,攻克了两座小城池,后来,冀州军便一路败退,溃不成军。
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镇北将军李平仅仅带了三万大军,就攻破了由十万叛军守卫的冀州城,将叛军杀得个落花流水。
元愉的满门老小则全被抓住,成了李平的阶下之囚。
像已被捉入厨下的鸡鸭猪羊般,他们只能等待被杀戳或者突然被释放的命运。是,或者否,只取决于掌权者的一个念头罢了。
胡绿珠心下暗叹一声,口中却说道:“四王爷只怕误会了,妾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充华,即使心中同情元愉,又何济于事?四王爷若想保全元愉的性命,应该亲自去求皇上。”
元怿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胡绿珠,沉声道:“胡充华何必虚言掩饰?你批在奏章上的字,临摹得再象,也骗不过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元怿!这一个月来,百官奏折上的批文,十之七八出自胡充华之手,臣早就发现了。”
他有些无礼地径直走上前来,将胡绿珠面前打开的《华严经》关上,露出下面的一本镇北将军李平进的折子来,扫视了两眼,用手指点道:“胡充华,臣求你的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只需你在这折子后面批上‘着人押解元愉入京,朕当面训’,元愉的性命就保住了。”
事实上,宣武帝今天下午对胡绿珠说过的意思,也就是打算将元愉押到洛阳来训诫一番算了。这次元愉起兵,最让宣武帝震惊的,不是三弟竟然也有血性,而是边塞的拓跋部落对自己不满。
元愉毕竟才二十多岁,年轻幼稚,容易冲动,这次起事也不过打着“清君侧、诛高肇”的名义,说他听到了宣武帝被高家下毒的消息,为了巩固元家的江山社稷,才发兵造反,还没有跟宣武帝正面为敌。
所以,在拓跋部落及六镇都没完全平服下来的时候,宣武帝不想落个杀弟之名,只打算将元愉永远囚禁。
元愉的性命,本来无虞。
但此刻看着元怿的失礼言行和他的满面焦急之情,胡绿珠却不打算轻易地答应元怿的求恳。
她冷哼一声:“倘若我不愿意呢?元愉大逆不道,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