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突然变得一片肃静,门外黑压压跪下了一群人,胡绿珠抬眼一看,来的正是同乘六马玉路辇的宣武帝和高皇后,高皇后从车上走下来后,又有几个年轻宫婢,抱着一个粉嫩的孩儿,看模样才三四岁,穿得极为华贵,这孩子,便是大魏宫中仅有地一点宣武帝骨血,胡绿珠亲生地孩儿元诩。
主看台上的嫔妃都依次下座行礼,胡绿珠也侍立在一旁,她很难想像,经过两年地遗弃,今天的宣武帝心中。会对她有怎样地观感。
虽然一早就起来精心打扮过了,胡绿珠心中还是忐忑不安,或许,当年自己揽权太过,才让宣武帝对自己越来越失望。
宣武帝果然怔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连招呼她一声都没有,就昂然而过。
胡绿珠两年没见过宣武帝,只记得他今年已经年过三十,如今看起来。宣武帝显得更沉静也更有气概,眉宇间有种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走起路来,龙行阔步,颇为雄健。
这是她的丈夫啊,是大魏江山的主子,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远望着宣武帝坐在高皇后和一群新晋嫔妃之中,受着众位美女簇拥,胡绿珠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悔恨。
也许。她错了,她不该忽视他的情意,不该把权力看得比皇上的宠爱更重要。
那年春天,在盛开的海棠花影下。他曾经对自己说过,后宫之中,他陪伴得最多地女人,就是胡绿珠了,他给过关心最多的女人。也是胡绿珠。
可是她却根本就不在乎。
高皇后显然也看见了胡绿珠,但她只用眼角鄙夷地扫视了两眼,便吩咐旁边的侍女道:“给陛下拦起绸障来,让不相干的嫔妃们都撤了座席,站到一边去。”
坤宁宫的侍女当即上来,撤了几位充华世妇和胡绿珠的锦凳,胡绿珠不由得心中大怒,就算宣武帝不愿意见自己,好歹自己名义上还是永宁宫的贵嫔娘娘吧?高华做事情也太咄咄逼人了。她怎么能让自己和几个名分低微的充华世妇站在一起!
但世事见得多了,胡绿珠是深通“安分守己、以退为进”的道理的,她既没争也没闹,只是有些凄凉地站起身来,站在那些刚刚进宫地年轻女子身边。
就让他看一看罢,帝王的心。永远具有无上的威权。被他遗弃之后,留给她的岁月。只有冷清和寂寞。
眼下,斗兽场里迎战那个人立着地大棕熊的勇士,是尔朱王妃的弟弟、尔朱川的部落酋长之子尔朱荣。
尔朱荣长得很魁伟,看起来比那些鲜卑武将们更有霸气。
他的长相其实很像他地姐姐尔朱王妃,虽然膀阔腰圆、浑身都是虬劲的肌肉,甚至把一件单薄的射箭服都鼓了起来,但尔朱荣的脸却很秀美,一双眼睛有着女人般的沉静。
也许是吃亏在年龄还小了点,十八岁的尔朱荣已经连连败退,眼看就支撑不住了,一群侍卫持着长矛上去,将怒吼连连的大棕熊赶了开来。看台上响起一片啧啧的惋惜之声,尔朱荣靠在熊栏外的栅栏上,喘着粗气,心里显然很不服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注视着那个拍着白胸脯望天长啸地大棕熊,恨不能用手中的匕首将它捅死。
接下来进场的,是穿上一身深蓝色金绣劲装的清河王元怿,他果然不愧是当年的洛阳城第一帅哥,一进了熊栏,就显得气场非凡,三个看台上满满坐着的人群,似乎一下子全都屏住了呼吸,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
胡绿珠望着元怿,自从入住建乐宫后,为了避嫌,她也没再见过他,但比起宣武帝,元怿与她之间显然来往要密切得多。
几乎每个月,元怿都会给她写来一封密信,详细提及宫外高家地异动,在这个洛阳城里,除了身边地忠婢绛英,胡绿珠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元怿。
两年没见,他竟然变得有些清减和老成了,如果他此时和二哥、宣武帝元恪站在一起,很难让人分辨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甚至他地颏下还留了一抹微髯,虽然这胡须让清河王元怿显出了几分高贵和成熟,却也削减了他昔日那种神采飞扬的魅力。
元怿绕着大棕熊游斗了片刻,先狠蹬猛踹几脚,激起棕熊的怒气,然后避开正面交锋,利用大熊转身不便的缺点,及时闪躲。
看来元怿早就布划妥当,准备用“疲敌之计”,拖垮大棕熊后,再进行决战。
可是胡绿珠仍不敢相信,看起来清秀俊雅的元怿,难道能用赤手双拳打败一人多高、皮糙肉厚的大棕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