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怿似乎一点儿也没体会到清凉殿里的紧张气氛,他冷淡地望了一眼崔光,似乎不屑回答崔光的质问。****
虽说当初宣武帝驾崩后,为了翦除共同的政敌高肇,崔光一度与元怿来往密切,可现在大事已定,崔光仗着自己曾经当过元诩的老师,又对胡绿珠拥立有功,常常有些居高自傲的神气。
元怿呢,为人平和,和他小时候崇拜的关羽一样,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
对于表面清高而实质上贪财弄权的崔光,元怿一向也没什么好感,虽说孝文帝生前常称赞崔光是“北朝文宗”,可实际上,崔光年过五十,别说浩浩史书,名篇大作了,就连象样的文赋也没几篇啊,他之所以能名列三公,完全是因为对付高家有功、废除“子贵母死”祖制有功,而且,与从不夸耀功劳的元怿比较起来,崔光的功劳就太微不足道了,偏偏他还一副“你们全都靠我才有今天”的模样,似乎元怿和胡绿珠能够成功摄政,都是崔光开恩赏赐的。
说崔光对不起孝文帝的赏识事小,说他辜负了自己的才华也没什么,可此老如今俨然以开国元勋自命,处处指手划脚,让身为摄政王的元怿有掣肘之感。
崔光本来只是个见识不出书斋的书生,虽说身为帝师,不过是宣讲一些经史子集罢了,他自年轻时就开始当京官。没放过外任州县官。不知道民生疾苦,却总是抢着当民意代表,言必称“庶民疾苦”、“生灵涂炭”,似乎苍天把他派出来拯救天下子民,除了他,满朝大臣和地方官都是吃干俸不干事地。
但呼吁归呼吁,元怿知道,其实崔光地内心很贪婪。当上太尉没半年,他就擅自违背天子大丧期间不允许大建亭台楼阁的禁令,占了原来高家的半个花园,私自翻修别院,并一下子娶了五六个年轻貌美的姬妾。
这种道貌岸然的老臣,元怿也知道,只要顺着他的脾气说两句好话,虚与委蛇,其实也很好对付。无奈他天性善善恶恶,装不来那种圆滑模样,看到崔光这种假清高的模样就不舒服。所以,两人的关系如今是越来越坏,已经交恶了。
崔光气乎乎指责完元怿,就竖起眉毛,巴不得元怿当着太后地面出丑。
但胡绿珠一向依赖惯了元怿,对他信任有加,她见元怿的模样似乎仍很镇定,心下倒也一宽。这么多年来,元怿从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但愿这一次也不会。
“四王爷,你说寿阳城无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胡绿珠从杨白花手上接过茶杯,啜吸一口,打算平定一下心情。
元怿瞥了一眼杨白花。他承认。这个英俊少年,几乎比得了他年轻时的俊美和倜傥。可在这完美而青春的外表下,杨白花腹中草莽,充其量是个将才,连帅才都谈不上,胡太后的品味,真令人不敢恭维。
元怿扬了扬手中的大函子信封,这是一份来自荆山大营的军报,微微一笑。
这么紧张地时刻,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杨白花真是服了他。
“镇南将军杨大眼派人送来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元怿刚要说下去,绛英突然奉上来一杯茶,原来,她见胡绿珠和崔光一直用一种审问的口气对待元怿,心下十分不满,尽管胡太后没吩咐,她也让人安排下了锦椅和茶盘,好让身心俱疲地元怿坐下来谈话。
“军报说的什么?”胡绿珠急忙地追问。
杨白花同样也很关心,他在江淮驰骋多年,淮河发这么大的水,就算对岸没用大量冶铁建造一个铁堤坝,河堤也会破围,如果水势不大,顶多淹没一些岸边的良田和农家,但水势一猛,就会直犯寿阳城,清河王这次看来要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了。
元怿感激地望了一眼绛英,向她微微点头致意,殿上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自己的腿脚发软,因为多日来,为了淮堰之事,元怿已经紧张得连觉也睡不好了,虽然事前早已经做好万全的推测,可水火无情,元怿并不敢打上十足的把握。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那颗忐忑不安地心了。
“杨将军说,淮水大涨,可被淮水冲破的堤岸,不是我朝的北堤,而是九里长的浮山堰巨堤!”元怿兴奋地答道。
“这……这怎么可能?”崔光口吃般地喃喃问道,他的确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没修的北堤不崩坍,花了二十万人工和三年时间修建的铸铁巨堤反而塌陷了,这怎么可能呢?
寿阳城是南朝和北朝之间地一个重要关隘,也是淮南与荆州、襄阳之间地咽喉要地。
南梁武帝萧衍之所以听了北魏降将的主意,打算建一个浮山铁堰,也就是为了争夺寿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