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胡绿珠查过了两个考试院,元怿见时间不早了,便先告辞出来。(本书由爱书者)
暮色在洛阳城的街巷里涌动着,这个春天,和以往的任何春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怀念着什么事,又在思念着什么人。
满城的水气花香,从车帘外飘散了进来,元怿突然听见自己身边的几个侍从在车后窃窃私语,他撩起帘子,发现车驾已经到了“猗红馆”附近。
曲曲深深的巷子门前,闪出了三个人影,走在最前面那个,脚步有些踉跄,借着清河王府车前的灯笼,元怿认了出来,那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大凡法师”,大凡法师比元怿还要年轻几岁,但生性聪敏慧悟,在洛阳里是出了名的辩才,曾经与南朝建康城同泰寺的有道高僧在台上就佛理辩了整整一个昼夜,也没有落败。
但元怿一向对这个舌灿莲花的和尚没什么好感。
他在高阳王元雍府上见过“大凡法师”一次,攀谈之下,只觉得这个经常在王公大臣府上走动的和尚长得十分白净秀气,见人三分笑,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什么好听拣什么说,虽然身上的法衣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出尘之气,但阅人无数的元怿,一眼就看出了这位“大凡法师”身上的俗气和谄媚。
这和尚跑到青楼楚馆来干什么?
元怿本待驱车离开。却听后面地侍从议论声渐大。间入嬉笑之声:“这位大凡法师真是精力过人啊,那么多王府姬妾,他都侍候得过来,哈哈哈……”
“这有什么,大凡法师小时候练过房中之术嘛,别说那么多貌美如花地郡主和王妃了,就连镇南将军府的潘夫人,听说最近都和他过从甚密呢。”
“你们别胡说了。潘夫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和这种淫贼来往?我倒是听说,中山王家里那个有名漂亮的春柳郡主,去年居然曾将这秃贼招为入幕之宾,啧啧,便宜这臭和尚了,哼,以后谁娶了春柳郡主,现成的拣一顶绿帽子。这位郡主啊,年纪虽小,可和长乐公主没什么两样。飞扬跋扈,不忌人言。”
元怿的心下倒吸一口冷气,这件事,本来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以他的判断力,已经敏感地发现了这其中埋藏什么关节。
杨白花、潘夫人、大凡法师、春柳郡主……这一连串的关系,让元怿的眉头深锁起来,他并不清楚春柳郡主和杨白花之间地那段过节。爱^书^者^首^发但以一个从政多年的高手的直觉,他察觉到其中必有人在设下什么圈套,莫非这些人想针对胡太后?
一想到这一点,元怿就无法安下心来了,他命人在街边停下车,自己脱去外氅,与一个侍从换过外衣。青衣小帽。走进路边巷口,绕了一下。又再次穿行出来,正好迎面碰见了“大凡法师”。
却见这一行人都有了三分醉意,大凡法师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年长些的,虽然没穿出家人的衣服,但他头上戴着的帽子下没有露出发丝,大约是寺院里服侍大凡法师的从人,另一个人比大凡法师还要年轻,一看就是洛阳城里的浮浪子弟,穿着今春最流行的偏袖衫,从衣料地品质、腰佩的名贵玉饰,可以判断出来,此人家境殷富,不是大贵就是大富之家。
“远宝,我们再喝,去米妈妈那里再喝几杯……”走到猗红馆门前,大凡法师一向灵活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了,“一醉方休,远宝,这些天你可为我花了不少钱,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呵呵,贫僧一向讨女人喜欢,没想到连男人也喜欢我,哈哈哈……”
赵远宝虽然也陪大凡法师喝了一下午酒,可他心中有事,并不敢放量,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听到大凡法师跟他拍胸脯,高兴道:“大师,有你这句话,赵远宝就放心了,来来来,你我再喝几杯,猗红馆最近从扬州买回来一批罪官家眷,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不说,还高贵温柔,这几天,门上都挤得打破头呢,我可是早就给米妈妈送了重金,让她留了两个最俊地雏儿给你。”
大凡法师兴奋地一拍赵远宝的肩头,道:“好兄弟,以后你……你但有吩咐,水里,咱水里去,火里……咱火里去……对了,你昨天说什么来着,让我解说佛经的时候,在潘夫人的房里落下一个表记,呵呵,好,咱就留两封情书和一个玉扳指在她房里,你说……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丈母娘,是不是想占她的家产啊?不……不过,你那三个大舅子,可一个个比虎狼还凶悍啊!你小心了……”
元怿退身到一处巷子的拐弯处,让过这三个脚步忽轻忽重的轻浮之徒。
元怿已经听清楚了大凡法师和赵远宝这两个奸贼的计策,他们想利用大凡法师来诬攀潘夫人地清白,大约是赵远宝这个倒插门女婿想图谋杨家的家产,不过,杨白花三兄弟都悍勇非常,潘夫人也不是寻常女人,元怿并不是特别担心。
见事情完全牵涉不到胡绿珠,元怿便觉得释然了。
该不该将这个阴谋转告给杨白花呢?元怿感觉到一阵犹豫。
他和杨白花两人,算不上有什么交情,虽然他认识杨白花已经很多年,也颇为欣赏杨白花出众的武艺,可杨白花似乎总对元怿满怀戒备。
元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