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试探,可是他露了马脚,我并不相信他,正在犹豫的时候,少史就来了。”
“此人现在已是王家的人,先生务必留意。”葶苈嘱咐着,呼掖点点了头。
言谈间另外,呼掖示意葶苈不要说话,此时,芦苇荡外似有篙声传来。葶苈拨开芦苇荡看去,只见船头一个人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也在探头探脑,那个人就是庞秋然,心下两块石头落地,二哥终究是拦住了皇上,带他过来了。
于是轻声道:“这边。”
庞秋然听到了声音,吹灭了灯笼让人将船划了过来。那艘船上还有皇帝和董贤两人。
胡笳喑哑,北雁南回。葶苈只见呼掖激动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息中尽满是激动泪水。想必十数年前,呼掖孤身出塞,本以为一生将紫台朔漠,何曾想竟然还有生还回朝之日,自己三千个昼夜日日与敌同行,这一刻,尽然全身颤抖抽动,难以言表。
随着一声轻巧又发闷的碰撞声,呼掖终是见到了梦中的天子,最是十年一梦,个中辛酸谁人能解。
“爱卿捐躯国难,请受孤一礼,一为江山社稷,二位百姓黎明,三为皇室宗亲。”皇帝踏上船还未站定,便给呼掖行了个抱拳礼。
呼掖急忙调整好呼吸膝行而前,说到:“皇上使不得!男儿为国,是分内事,微臣外貌不似汉人,无法立于朝堂效忠皇上,只能投身为间。吾虽身在敌营,心却常怀大汉故国明月。如今北雁南回,才总算是到了家。”
“爱卿请起,孤实在是想赏赐爱卿,把酒言欢,爱卿所受之苦,常人无法体会。可现下只能委屈爱卿来此相见。来,我们坐下说。爱卿姓谁名谁哪里人士,又怎么会去到匈奴的?”皇帝扶起了呼掖,坐在舟上,执手相问。
“回皇上,微臣汉姓李单名一个钰字,母亲是云梦泽人士,被匈奴细作掳走,之后十月怀胎生下了我,因为外貌与汉人迥异,所以处处被排挤,在下恨毒了生父,正因如此被先帝重用授意匈奴语言,学习匈奴的习惯,后想法以寻父之名送出关外,十年时间官至当户,其实也就是为了监视匈奴的异动。可是先帝驾崩之后,线就断了,此次是想了很多办法,才带回来了可能已经暴露的消息,希望借着出使之名,联系上皇上,寻求庇护。”李钰想着办法长话短说。
一席话寥寥数语,已经是将事情的起承转合以及当中险诈说的足够清楚,皇上点着头,示意李钰接着说:“先帝遗命,让微臣调查王家密间。几乎是在在下查探出他的身份的同时,乌洛兰似乎接到了王家的密报,从而也对我得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知道多少我不敢肯定,只是知道他还没有坐实我的身份。可是出使前,微臣收到消息,漠北部落军队大举南调,而乌孙乌桓使者在此时觐见匈奴单于。按理说,这种会议,微臣每次都参加,可独独那次,单于除了乌洛兰谁也没有留在会上。”
皇帝不住点头:“可是这三胡,想趁着国内大祭,瓜葛着王家做些什么?”
“后经微臣查探,确实如此。按理说这样的举动,朝内应该会收到一些消息,但是微臣不安,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对皇上说清楚,并且先帝驾崩后,之前的消息网便不太好用了,所以此次表明身份,一是寻求庇护,不知是否皇上是否有新的命令可否还朝。二是通报消息。三是建立新的联系网。皇上请放心,那‘北珠’即是礼物,也是我的人,他并不是匈奴人,应该来说是一个奴隶,所以如若不能还朝,以后微臣的消息会通过‘北珠’来传达。”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说到,“既然明白了他们有动作,那爱卿有什么对策。”
“依微臣看,匈奴仅仅是调兵,除非王家在国内先动起手来,否则,他们不会有动作。所以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王家在大祭上有机会动起兵来,不然皇上必定腹背受敌。如若可以政攻,那么微臣这边或可想法先稳住那边的局势。另外就是,微臣需要一场戏,让单于和国内对我得怀疑最好能转移到乌洛兰身上。才能有个安全的身份。”
“爱卿所言第一点,寡人正在部署,第二点……王少史的智谋你看见了,交给他去办,你放心吗?”皇帝问到。
李钰看了一眼葶苈,道:“臣很放心。”
这又是一个难题,若说是解局,葶苈自有办法,要是谋局不免伤人,葶苈很少这么做。不过国家当前,葶苈也是点头应下了。
“另外,等到大祭的事情解决了。宁胡阏氏年事已高,皇上或可借故送亲和拜访阏氏一事,派人出使匈奴乌孙和乌桓。对乌孙乌桓一番威吓安抚,而匈奴国内现在也暗涌激烈,依微臣之见,南北矛盾剧烈,早有祸根,单于在位还可勉强维持南北诸部统一。这个使节一定要精心挑选,看看能不能挑起矛盾,引致南北对峙,如若匈奴真因此分崩,那么大汉便可除一大患。”
“好!爱卿舍命带回来的每一条信息和对策都价值连城,爱卿,孤有一事相求。”说着皇帝看了一眼芦苇荡外的太液池。
“臣不敢。”
“如若葶苈有计可保你安全,爱卿可否为朕在匈奴再多呆几年,等朕朝野稳固,朕必当亲自赴关,迎回爱卿。”
李钰没有马上说话,低着头沉吟着,葶苈知他是一个热血男儿,如此犯难,可见现下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死影,却没有理由一头又扎进去。
良久,见李钰双手一握,似乎内心挣扎已定,跪到:“微臣领命,只是家母……”
“寡人即日便命人去云梦泽寻访爱卿的母亲,接入宫中,当做朕的母亲一般的供养。使她能颐养天年。”
“有皇上这句话,臣即便是死了也无半点怨言。”李钰不愧为热血男儿,十年为国,十年塞外风沙,十年未见的母亲,都不曾让李钰放下家国。
可葶苈这时候心里并不是很痛快,皇帝如果要善待李钰的母亲,说实话,是可以在云梦泽为她广建府邸招徕义子服侍的,这直接迎入宫中,如若是葶苈换在李钰的角度可能就不免心寒了。可这是帝王心术,也是应该的。
“那好,寡人代表大汉感激爱卿的牺牲,此番如若是朕要见爱卿便通过‘北珠’与爱卿联络,此地不宜久留,长话方需短说,今日暂时散去,以免各人疑心。”皇帝站起来,说着李钰点点头正要跪送,皇帝笑着扶起他:“不必,爱卿不必,小心行事,保重自身为第一。”
皇帝转身看了看葶苈:“葶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葶苈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皇上先行,臣和李大人殿后,缩小目标。”
皇帝点头表示许可:“那么稍后见。”
说着,载着皇帝和庞秋然的小舟又如灵巧的梭子蟹,撕开了芦苇荡和太液池的夜色,渐渐消失在远方。
看着皇帝的船走远了,葶苈对李钰道:“李大人忠心为国,在下甚为感动,所以,想跟李大人聊聊别的。看看能否获益良多。”
李钰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葶苈:“不知道少史是否已有良策可保我万全。”
“万全?一个人身份太多,怎么可能万全,顺了哥情失嫂意是必然的事,就看李大人觉得什么重要,我才好谋划保大人的哪一个身份。”葶苈话锋一转,有些凌厉。
“我不太明白少史大人的意思。”李钰有些糊涂了。
“皇上已经走了,不妨李大人跟下官聊聊‘赤血党’和赵太后怎么样。”葶苈终是说出了心中那个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