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况见到自己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鞋子,他不由抬起头来。
朝公子毫不介意这满地的废墟,慢慢地蹲了下来,底色白色的衣摆铺在地面上,淡月色的花纹好似从地下破土而出的浅金色的藤蔓。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却没有往日里的彻骨寒冷,而似真地是在跟一个朋友交心而谈一样。
蓝况几乎是呻吟着道:“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朝公子轻轻地问道:“你什么记不起来了?”
蓝况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眼神飘忽。似乎是看着朝公子。又似乎是看向朝公子身后的其他人,更像是看着虚无缥缈地远方。半晌。他忽然道:“天黑……没有灯……奶娘给我和姐姐穿错了衣服……银项圈……我的……姐姐戴着……姐姐……死了……”
他地眼睛之中,忽然一片灰色地死寂。
而从他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之中,阮叶却已经拼凑出了一个离真相很接近地故事。
那夜,恩将仇报的章陈二人血洗蓝家,半夜听见惨叫的奶娘摸黑给年纪尚幼的少爷蓝况和小姐蓝止水穿戴。因为没有敢掌灯,加之心慌意乱,竟然将两人弄混,相互穿错了衣服,而本该戴在蓝况脖子上的银项圈,就这样阴错阳差地戴到了姐姐蓝止水的项上。
当初,更夫的确是看到了一个孩子被杀死了,只是那晚上,戴着银项圈的却不是它平常的主人蓝况,而是它主人的姐姐蓝止水。
朝公子微微凝眉,对蓝况说话的语气愈加柔和,好似在跟一个迷路的孩子对话一般:“姐姐为什么会死?”
蓝况偏了偏头,透出一股不正常的,与他此时的年纪样貌丝毫不和的稚气:“因为况儿的脚蹲麻了,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出去了。”
朝公子的声音低声问道:“那姐姐跑出去的时候,娘在哪里?”
蓝况的眼睑微微有些合起来,就好像快要睡着一般:“看不见娘,但是听见娘亲在尖叫。”他蹲着的整个身体畏缩了一下,似乎被记忆之中的什么可怕的声音和场景惊吓到了。
赵石默不作声地看着朝公子,若有所思的神色自他脸上一闪而过。
阮叶的视线始终落在蓝况身上,她此时已经觉察出蓝况的不对劲来。他这会儿的样子不像是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倒像是被朝公子牵了魂儿一样。
乔不遗则没有放过赵石脸上的哪怕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他静静地站在阮叶身旁,就像一棵沉默的树,却有种奇异的力量,叫人不会再心慌。
“蓝况,你怎么了?”阮叶关切地问道。像是受了此时情景的影响,不知不觉声音也降低了很多。
蓝况闻声望向这边,眼神之中却有些茫然。
朝公子也转过头来:“不要跟他说话。”他的话很像是一种善意的警告。
阮叶不由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在她眼里,此时的蓝况不是杀人犯,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朝公子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的蓝况,淡淡地道:“我只是在帮助他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阮叶有些不解:“失去的记忆?”
朝公子却不再跟她解释,只是转过头,面对着蓝况,继续柔声问道:“你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了出去,那然后呢?”
“然后……”蓝况似乎竭力想要回忆,却感觉头痛到几乎要列裂开来一般,“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抱住头,痛苦地低声吼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