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希源在她身后叫道,一面已经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要拽她起来。韵柳却使足力气甩开了他的手。
“我没疯,”她颤抖着声音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依然去跪倒在坟前,却越来越歇斯底里起来,起初是拿石头在扒,渐渐的,就用自己的手,似乎全然不知道会疼。她一面自言自语道:“再也想不到那天晚上的一别之后,再见面时,我们母女之间竟已经隔了这厚厚的一层泥土了。……”
“他们竟然就这样草草了事的把她埋了,让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我要再亲眼看看她,他们一定没让她睡安稳,一定没让她睡安稳,我知道的,一定的,我要再看看她,一定要再看看她——”
她完全已经语无伦次了。
希源看她那样子,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样子,哪里能由着她这样疯。他上前去拽她起来,却被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用力去甩开来,执拗的坚持着她疯狂的念头。她似乎是处于癫狂状态了。这种状态下的人有一种难以摧毁的意志力。最后,希源气急之下,干脆就不再管她,由她疯去。
他就站在一边拧着眉头看着她疯,身子僵硬的像块铁块。呼呼的寒风吹在他身上,他不觉得,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命的绞扭着。
虽然几天前才下过雨,坟包上的土还是湿土,在这个隆冬时节,又是晚上了,湿土却已经成了冻土了。很快,她的十个指头就被硬如石头的冻土戳的血糊糊的。
可是,她一定觉不到疼,因为她还在执拗的坚持着。
黑茫茫的夜色里,忽然飘起了雪,洁白轻盈,在茫茫夜空之中漫天飘飞——
雪花簌簌的打在希源的身上,他动也不动。抬脸去看漫天飘洒的雪,他油然生出的是一派浓浓的孤独感。……这个莫大的世界冰冷而落寞,到了夜深人静,黑暗寒冷的所在,却就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伫立在这里,独自承担着。雪打在冷的脸上,觉不到寒意,真正让他寒彻心底的是这无边无际、难以填补的寂寞与孤独。……
那一种最原始的冲动忽然在他身体里涌动着。
他猛然一步跨到韵柳身后去,不由分说的把她硬生生给拽了起来,力气野蛮的不由她有丝毫的反抗。——如果可以,他愿意让这个女人陪着他……陪着他,在寒冷黑暗的所在,孤独寂寞的时候……
韵柳被他紧抓住一只胳膊,连站都已经无法站的稳,她早已经耗尽了心力。之前,看见母亲受苦,她有着彻底的浓烈的恨。可是,原来恨并不是最难承受的。难以承受的原来是其中的那一份凄楚。之前,她对情事只是懵懵懂懂。现在她懂了,懂得了情念之中包含着的百般滋味,也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她母亲这许多年来承受着的痛楚。可越是理解,也越是觉得苦楚难堪;未尝不含着她自己的那一份难理难断的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