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去的几个月里,关于大师兄的种种他听的太多了。
每个人都在夸他,他是师傅的大弟子,在回流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玲珑师姐说他天分高,自己和姜樊的剑法都是他教的。姜师兄说他性子好,从来也没有对谁高声讲过话,更不要说与人口角或是对底下人斥责打骂。就连一向话不多的四师兄,也说大师兄极好。
山上的其他人提起他来也都说他的手,尤其是几个年轻姑娘,一说起大师兄来就要红了脸。
那会儿晓冬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脸红,后来他才知道。
但是在这个高烧初退,人虚弱无力的早晨,他想不了那么多那么远。
他心里头就有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大师兄啊……
原来大师兄生的这般俊美,晓冬也曾经跟着叔叔南来北往,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俊朗不凡的人物。
回流山弟子们穿的蓝白二色衣裳,别人穿着显得太素净,软塌塌的没精神。可是大师兄穿着这么一身儿衣裳,看起来如同玉树临风,挺拔不俗。
这衣裳真衬他。
不不,或者应该说,他这样的人品,穿什么样的衣裳都一样卓尔不凡,哪怕是乞丐的衣裳披在他身上,也绝不会让人感到鄙俗丑恶。
姜樊进来端了水给晓冬漱洗擦脸,熬了一夜他也没有什么精神,一会儿功夫打了好几个呵欠,擦脸的时候还跟晓冬说:“你见着了吧?这就是咱大师兄。大师兄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唉,师兄牵挂着山上的事,没在山下过夜连夜就上山了,这一路可真不好走。幸好大师兄回来了,给你喂了药又运功替你调理了一番,你的病才好的这样快呢。”
晓冬就转头去看莫辰。
回流山山势很陡,上山的路有好几处都十分险要。鱼背坡就不用说了,鱼在水里是怎么游的人们都见过,它是竖在水中的,背脊朝上,背脊当然只有窄窄的一条,鱼背坡就是那样子的,两边都是深谷,只有中间那么窄的一条道可以行走,稍有不慎踩滑了,不管往哪边滑估计都要送命,白天走都要小心,夜里就更不用说了。
姜樊说,也就是大师兄艺高人胆大,才敢趁夜上山,换个人就算有这么大胆,也没有那个本事。
没见着真人之前,晓冬已经听人说了许多大师兄的事。在他心里不知学觉就替大师兄勾勒出来一副小像。既然是大师兄,那一定是个非常稳重,不苟言笑的人。
他可能是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说话声音宏亮,身板也很宽。
还听说师傅近年来岁数大了,山上的事情都是大师兄在打理处置,那这人肯定颇为威严,行事说话一板一眼的。
可是见着真人之后,晓冬才觉自己事先想的那些大半都不对。大师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听别人说了太多,所以晓冬一点儿也不觉得他陌生。正相反,第一眼看到他,晓冬就打从心底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和这个人已经认识了许久一样。今天不是初次相遇,而是远别重逢。
大师兄……他就象其他人说的那样好。
比他们说的还要好。
他那么和和气气的同晓冬说话,端药喂他喝下去,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很温和,就象怕口气重了会惊着他一样。
姜樊昨夜里也没顾上问别的,这会儿见小冬烧退了人也醒了,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莫辰路上的事。
“大师兄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两个月就能回来吗?一直这么迟迟不归,我们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事赶事的就耽误了,我也心急想回来,可是事情一时不了,只能先托人送了信回来。从益州出来之后还转去了南广,在那儿又待了大半个月,所以回来迟了。”
晓冬才退烧,没有胃口吃东西,姜樊给他端了一碗粥来,还切了半个咸蛋。咸蛋腌得正是火候,一切开蛋黄油汪汪黄澄澄的。晓冬把那半个蛋黄夹起来看了看。
莫辰看着他的动作不象是要吃:“怎么?吃不下?”
晓冬轻声说:“我喜欢吃咸蛋白。”
尤其是配稀饭的时候,把咸蛋白拌在稀饭里吃。
姜樊在一旁笑了:“你这个吃口倒是挺特别的,旁人爱吃蛋黄的多,腌得蛋黄多香啊。你倒反过来了,居然喜欢吃蛋白。正好,你和大师兄一块儿吃倒是正碰上了,大师兄他就爱吃蛋黄。”
晓冬有点儿意外。
大师兄居然也会挑嘴?
这可真看不出来。
主要是大师兄他怎么看都那么大方,又那么斯斯文文,那么……反正怎么看也不象会和挑嘴二字扯上干系的样子。
被姜樊揭了短,莫辰也没有不自在,笑着说:“你倒是不挑嘴,可要是再这么吃下去,回头身法还怎么练?要不了两年小师弟都要追上你了。”
说起这个来姜樊也很苦恼:“我吃的也不算多啊,玲珑师姐也不比我少吃。”
这一点云晓冬可以做证,师姐饭量真是挺大的。就拿昨天来说吧,中午他们是吃过饭的,可是下山之后师姐又吃了不少零嘴,那么大碗的丸子汤泡的烙饼,卤肉,那个臭烘烘的豆腐,还有炒瓜子什么的,晚上回来的时候云晓冬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可师姐晚饭也没耽误吃。
就这么个吃法,她人却长得很纤瘦,和姜师兄站一起,姜师兄简直能劈成两个她还有余。
这间平时显得空旷安静的屋子,在这一天的晨光之中,显得格外温馨热闹,云晓冬拥着被子靠在床头,看看大师兄,又看看三师兄,还显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大师兄也端着碗粥,坐在床边对他笑。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里来,他的眼珠被阳光一映,就象一颗剔透的琥珀,光泽宛转,又显得那样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