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爷子的脉搏散而不聚,轻按有种分散凌乱之感,重按则根本触不到脉动。
这分明是元气离散,阴阳离绝之证。
沈天舒换手诊脉,也是为了再三确认。
这种脉象并不多见,沈天舒两辈子加起来也只遇到过两次。
第一次摸到散脉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几岁。
当时祖父姜濉在家坐堂问诊。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在家人的陪同下前来看病,说自己不太舒服。
姜濉手甫一搭上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在征求过病人同意之后,招呼沈天舒上前诊脉,让她细细体会一下这个脉搏的特点。
然后姜濉一脸沉痛地对妇人的家人道:“实在抱歉,姜某能治病无法治命,病人情况危急,已无回天之法,还是回家早做准备吧,节哀。”
沈天舒当时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更别说是病人和病人的家人了。
毕竟这位妇人的年纪并不算大,来的时候甚至是自己走着进来的,怎么就必死无疑了?
若非姜濉当时早已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估计当场就得挨打了。
最后病人家属丢下话,人回去之后若是没事,就来砸了姜家的招牌。
但是之后,沈天舒就再也没见过那家人,想来应该是被姜濉说准了。
当时姜濉就教过沈天舒,这种脉象就叫做散脉。
“散似杨花散漫飞,去来无定至难齐。产为生兆胎为堕,久病逢之不必医。”
另一次则是成为沈天舒之后,在追查转胎药期间遇到的了。
沈天舒再三确认之后,抬头看向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冲她微微一笑。
“不碍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薛老爷子道,“其实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我小妹信得过你的话,若是别人跟她说我要不行了,她肯定不信,说不定还要拉着我到处去求医问药。
“可是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再折腾这些,只想安安稳稳地跟她说说话。”
沈天舒被他说得有些鼻子发酸,也明白了为何薛老爷子坚决不肯住在三里城,而是要住城里的客栈。
他是怕自己死在妹妹家里,给陈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那您现在是什么打算?需要我把您的情况告诉陈老夫人还是……您想自己说?”
“先别说。”薛老爷子道,“给我点时间,我有点事跟她说。
“潼娘子不是要去集市上逛逛么?等你回来就差不多了。”
沈天舒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赶集。
但她也明白,薛老爷子的身体,即便是祖父在世也没有任何办法,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他的心意,尊重他的选择。
她从屋里出来,在外间坐着的陈老夫人立刻起身,急切地问:“潼娘子,我大哥的身体。”
沈天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道:“薛老爷子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需要好生休息调养才行。”
“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天保佑,没事就好!”陈老夫人双手合十道。
沈天舒垂眸掩去眼中的神色,低声道:“薛老爷子说让您进去,想跟您多聊聊天呢!”
“好,我进去陪他聊天,让盼夏陪你去集市上逛逛。
“这个时辰,外面应该已经热闹起来了。”
“好,我午饭之前回来。”沈天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