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绡不记得自己九岁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了。大概是天真不知世事,每天无忧无虑吧。
可为什么九岁的锦衣却在设计着怎么样溜出这戒备森严的皇宫,而且,计划渐渐成形,滴水不漏。九岁的小脑瓜儿,却是如此心思缜密,可怕的天才。
溜出宫去玩,是锦衣转悠了好久的念头了。不过潋绡一直不肯答应。
那样小的两个孩子,容貌又是如此惹眼,出了宫,不知道会招惹来什么麻烦呢,起码得先有自保的能力吧。
这也是当初锦衣央着容则教他轻功的原因。不过是希望潋绡松口,答应一起出宫玩而已。似乎,他从未想过要一个人溜出去。
而如今,其实潋绡仍是不想答应的。他们就这样出去会有多危险,她心里清楚的很。
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正寻着机会除掉锦衣这个最有机会将来继承大统的皇子啊。虽然皇帝还没有立下太子,但以他对皇后及这对双生子的宠爱,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选择。
锦衣是皇长子,其他几位皇子都还小,也许还没有争权斗势的自觉,可将来的局面,几乎是可以预见的,那无上的权力是如今的近,似乎触手可及,能有几人不动心的?即使看起来锦衣之外的皇子早已经没了机会,但总有不甘心的。
那么,就算如今他们还没有这份心思,周围的人,早已经开始为他们的将来铺路了。
事实上,朝堂之上,即使是利益无关的,未必也都希望锦衣将来登上那天极之位。皇后镜蓝鸢一世荣宠,镜氏一门手握重兵,若是锦衣即位,已经可以想象,镜家将是如何的权势滔天了。外戚,永远是王朝的忧患。即使如今看来,镜家向来明哲保身,似乎不会参进这权势的旋涡里来,但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特别是在锦衣登基之后。权势,永远是最诱惑人的东西。
这些,皇帝慕睿该是同样清楚不过的。
而这也是潋绡最最担心的。
不过,对于这些,潋绡不知道锦衣是否明白。有的时候,她会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九岁的孩子。总是爱玩爱闹,总是笑容晏晏,但笑容之下的心思却渐渐不再那么清晰透彻了。
不过,若是潋绡开口问的话,锦衣定会如实回答的。但有些微懒的性子,让她有时候不愿意去探究。而且,无论如何,锦衣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只要确定这一点,其他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九岁的孩子,要想混出宫去,比其他人要难得多。
那样明显的身形,非常惹眼。更何况,他们的容貌,在这美色如云的皇宫之中,也是十分瞩目的。
但若是想躲过侍卫偷溜出去,在他们明白了容则的武功深不可测之后,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护卫那些重要关口的侍卫,都是容则亲手调教出来的,根本没有破绽可寻。
锦衣花了很多的时间去观察,才渐渐发现守卫最薄弱的是西面乾云门的侧门。那边出去是通往玄天寺的方向,除了遇到祭祀的日子外,正门都是紧锁的。不过侧门会开着,守卫自然是有的了,但因为平日根本无人出入,心理上定会松懈许多。
锦衣也曾考虑过在最热闹的时候趁乱混出去。但在发现那些侍卫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依旧有条不紊、冷静如常后便放弃了。
但是,要搞定这乾云门侧门的侍卫,也不是简单的事。
不过锦衣也想了个很简单的办法,下药。但不是那些迷药之类的东西。无意间从容则那听到的,那些侍卫平时都会服用微量的药物,所以渐渐地有了抵抗力,普通的迷药对他们根本没有效果。
所以,锦衣选了一样东西,巴豆。
不求能放倒他们,只要能让他们松懈下防卫,就有机可寻了。
不过,巴豆味辛,放在一般的菜肴里很容易被闻出来,所以选择了放在酒里。冬天的时候,那些侍卫都会喝上两口,不会醉,只是为了暖暖身子,顺便满足下口欲。
然后,寒冬的某一日,当潋绡与锦衣站在宫门之外时,锦衣倒是十分的兴高采烈,潋绡却是有些疑惑。
容则没发现他们溜了出来吗?
她忍不住会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容则设下的局,用来训练锦衣而已。
不过,这些猜测还是别让锦衣知道的好,不然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皇宫外的世界,对他来说是那样的新鲜有趣。虽然来自现代的潋绡对这些并不会觉得新奇,但见锦衣如此开心,也渐渐放开那些疑虑了。无论如何,他们出来了,反正,锦衣玩得高兴就好,其他的,暂且不去理会了。
不过,走在这喧闹繁华的街道上,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去哪呢?于是,两人就那样随意地一路逛逛看看。
现在他们两人的一身衣装,自然不是平时在宫里的穿着了。这两套衣服,是潋绡命身边的侍女用他们原来的衣服改制的。底下的人,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小事追问缘由的,而且也不敢问。
潋绡是一袭蓝紫,锦衣着的则是淡青。不是太奢华的服饰,却仍透出明显的贵气。
怕穿得太“贫穷”了,反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那些人贩子之类的。至少,这样的装束,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是出自富贵之家,这样,那些人出手之前,必然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不过,潋绡真的真的很想叹气。单独游玩的两个小孩子,又是如此相貌,反正怎么着都是惹眼的。
本来,潋绡是想掩饰下相貌的,可锦衣怎么也不肯在脸上涂涂画画的,她也只好无奈作罢。
走了没多久,锦衣忽然停了下来。他们面前是一间茶楼,名字叫红尘楼,锦衣似乎对它产生了兴趣,二话不说就拉着潋绡跑了过去。潋绡只是无奈地任他拉着,不过,她又想叹气了……
门口迎客的小二,反射性地送上笑脸,可看到只是他们两个孩子时,稍稍愣了下。
而在这一愣之间,锦衣已经拉着潋绡走进去,在一边坐下了。比起宫里,这茶楼实在太过简陋,对此,锦衣倒没什么排斥,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周围的环境。不过,按平常来论,这茶楼,算得上十分精致了,该是属上流的。
“小娃儿,喝茶是要钱的。”许是见他们衣着富贵,小二说话还算客气。
不过,这话却是让锦衣怔住了。
虽然在那深宫里长大,但锦衣是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被培养着的,即使有些不知世事,但还不至于不知道这宫外头,买东西是要花钱的道理的。
但是,他是真的忘记了。从来没有带着钱的习惯,一时疏漏,就那么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可他这一怔,却令那小二脸色沉了下来。
“小娃儿,要胡闹回家闹去。”话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锦衣岂是随便可以给脸色看的,小二的话,让他一下冷了脸,轻飘飘地瞥去一眼,神情高傲,自然地流露出不怒自威的凛然之色。
那小二一下缩回了即将出口的话,只是愣愣地朝锦衣看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然后是轻轻的“笃”一声,是潋绡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那边锦衣一下笑了:“还是姐姐心细。”
可那小二却是疑惑地朝这银子看了看,似乎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银子吗?还是怕这银子是偷来的或抢来的?”潋绡只是冷冷地一眼,目光锋利如刃,让那小二禁不住一颤。
不过,干这活的,多少有几分眼识,反应过来时,立刻陪起笑脸,谄笑着取了银子,说道:“是小的眼拙,小的给少爷和小姐陪不是。”
锦衣只是摆了摆手,懒得理会他。
小二便又问道:“少爷和小姐想要喝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