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苏芳苑里便安静了下来。
潋绡独自坐在屋里,手里捧着本古籍。那书里记载的,都是些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五行八卦之阵。即便是她对这五行之术已经颇有研究,依旧觉得晦涩难懂,甚至辨不出真假来。
其实,如今这尊贵的公主身份,在潋绡看来,大概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遍览群书了。皇室的藏书阁里,收着许多奇书珍本,但那却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去的。而且,若是她想要寻什么书,而藏书阁里又没有的,只要去向慕睿要求,他定是会给她寻来的。一本书能换得女儿的笑容,在慕睿看来,是再划算不过的。
潋绡有些无奈地想要叹气。她知道,慕睿是真的非常宠她的,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愿将来不会有与其敌对的一日吧,但愿了……
只是,若是为了锦衣和蓝鸢,即便无奈,她也不得不为之了。
将手里的书放下,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本书,还真是越看越头疼啊。
站起身,想到屋外透透气。
可突然之间,身后异样的气息让她禁不住一凛,手刚抬起时,便被身后的人环腰抱住。这一瞬间传递来的熟悉感,让她收起了手里的动作,随即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锦衣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唤了声,随后头往潋绡的肩膀上一靠,“忙了一天,累死我了。”
如今的锦衣,已经很得慕睿的信任,很多政事的处理也完全交给他了。
潋绡却是有些恼怒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死在我手里啊,我身上这些毒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可不许从我背后偷袭了。”
“姐姐不是及时撤手了嘛!”锦衣倒是回得理直气壮。
这让潋绡一时间不知道该恼他还是恼自己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即突然地手臂弯曲,一肘子朝身后的人击去。
一招落空。潋绡便转过身去。
锦衣跳开几步,却状似恼怒地说道:“姐姐也偷袭!”
潋绡是懒得理会他了,只是横了他一眼,便在桌旁坐下。
撇了撇嘴角,锦衣又走上前来,笑得满眼狡黠,也带着几分炫耀的味道:“姐姐,锦儿带你去个地方。”
“又想干嘛啊?”潋绡没有动,只是随意地问了句。
锦衣却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起潋绡,道:“走啦,到了就知道了。”
“刚才不是还在喊累吗?这回怎么又这么精神了啊!”任由锦衣拉着往前走,潋绡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锦衣却只是神秘兮兮地一笑,没有说话
以潋绡和锦衣现在的武功,出入皇宫,早已经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以前,或许容则还能察觉到他们的进出,如今怕是掌握不住丝毫踪迹了。
这几年来,容则一直未曾请辞统领之位。
慕睿一日未对镜家下手,他便会继续留在这皇宫里,可是,却也无能为力。
这几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只除了,潋绡与锦衣羽翼渐丰。
潋绡向容则学轻功,向温琅学毒术,向那些太医们学习医术,也从那些书里学到各种各样的奇术绝学,还在蓝鸢那里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十多年来,潋绡到底学了些什么,又精通到何种程序,即便是锦衣,也不太清楚。潋绡很少谈及,锦衣也是懒得去问。
事实上,潋绡也不知道锦衣到底学了些什么。所以,那日落下的一枚白子,令她有些惊讶。可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锦衣跟随容则和温琅学习剑术,这两人,论剑术上的修为,早已都是顶尖高手了。两人倾囊相授,锦衣又是天分极高,如今的锦衣,年纪虽然不大,可仅凭这一把剑,怕已是鲜有敌手了。
出了皇宫,锦衣带着潋绡一直往东去,之后又出了城。
有些熟悉的路,让潋绡渐渐明白此去的目的地,只是,她不明白锦衣带她去的因由。
等到眼前出现那座眼熟的庄园时,潋绡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琼月庄。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那之后,再也没来过这皇家别苑。
此时,锦衣轻轻地笑了下,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怎么了?”潋绡禁不住疑惑地问了声。
“一会姐姐就知道了。”话说完,便带着潋绡飞掠而起。
没过一会,潋绡便察觉到锦衣停了下来。
被遮住了视线,其他的感觉便异常地灵敏。空气里隐约的清香,令她禁不住有些好奇了。
然后,锦衣放下了他的手。
“姐姐。”锦衣只是轻唤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潋绡却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目光里满是惊异。
清冷月光下的花海,玉色的花瓣,纤尘不染,素净如雪。
原本有些缥缈的清香似乎在一瞬间化作那一朵朵凝玉琼花。
如今正是昙花绽放的时节,锦衣该是问了庄里的花匠,才知道今夜昙花会开吧。
潋绡十分喜欢那些奇花异草,宫里那一池血色红莲,也是锦衣找人移植来的。
这时,潋绡突然又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然后白影晃过,便见锦衣悬空浮在那花海之上,执剑起舞。
这一方景致,美得惊人。
只是,潋绡却是忍不住感慨,锦衣的轻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忽然地,锦衣俯下身,长剑划过,一瞬间带起无数玉色花瓣。只是,那些花瓣竟是没有落下来,环绕在他身边,随剑轻扬。
下一刻,却见锦衣长袖一拂,所有的花瓣竟是朝潋绡这里飞来,而后在她面前缓缓落下。
随后,锦衣收了剑,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
“姐姐,漂亮吗?”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之色。
潋绡却是带着一些恼意地瞪了他一眼:“辣手摧花!”
这让锦衣禁不住眉一横,回道:“姐姐这话真是煞风景,亏得我费心折腾呢。”
潋绡忽然地笑了。
“原来姐姐耍我啊!”话音落下,锦衣便掷开了剑,空手一招抓来。
其实,以锦衣的功夫,要想胜过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事实上,忌惮着潋绡身上的毒,却总是缚手缚脚,施展不开。
突然,锦衣撤了招式,一下朝潋绡扑过来。
这让潋绡禁不住怔了下,手一顿,便正好被锦衣被抱住了。
“哈,我赢了!”
锦衣的身上,隐约带着琼花的沁人幽香,这种香,突然地萦绕在身边,似乎整个人浸在了那清香里,这令潋绡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呵斥道:“有你这种无赖招式的吗?”
“可是很有效啊。”锦衣松开潋绡,笑得一脸得意。
此时,原本身边的那股清香也随之散去,潋绡却是忽然地有些怅然若失
“姐姐在想什么呢?”
听到锦衣的声音,潋绡才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心神恍惚。
潋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那一地的花瓣,愣了会后,一拂袖,劲风卷起一地的花瓣,落向旁边的湖里,却是没有一瓣浮在水面上。都被她用劲力一压,沉到水下去了。
可是,随即,潋绡却是怔怔地看着只是清波微澜的湖面,一时间有些心思纠结难解。
而锦衣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湖边看了会后,回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姐姐还真是怜香惜玉啊。”话里似乎带着调侃的意思。
今夜本是月色明朗,可正因为如此,背着月光而站的锦衣,让人无法看清那眼底的真实情绪。
潋绡只是下意识地笑笑,回道:“我蘀你毁尸灭迹啊。”
“是吗?”锦衣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句,而后轻轻侧过身,朝月下那片雪色琼花投去冷淡的一眼。
可是,这一侧身,月光落下来,映出眉宇间隐约的神色,却是分明的迷惘。
潋绡禁不住皱了下眉。
“姐姐,我们回去吧!”锦衣突然展颜而笑,扬声说道。
似乎只是一瞬间,所有的异色消失不见。锦衣仍是那个笑得兴致盎然的锦衣,爱玩爱闹,爱跟她撒娇,会在她面前耍一些近乎无赖的小手段,没有一丁点皇子该有的矜傲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