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边是疲兵败将,一边是得胜蓄锐之师,这场小小战斗念,城头一声鼓响,两厢背嵬军将士杀出,十几把挠钩将耶律大石拖下马来,捆了个结实,余众见主将遭擒,亦只得弃械就擒,俱都被绳捆索绑,拴成了长长一溜。

韩世忠下了通天门城楼,亦不与耶律大石答话,径自引军投城中大内来。到得皇城外,见宋兵已然占据了此间,正在那里打扫战场,韩世忠问了一员使臣,得知高强业已进了燕京,却未入皇城和府衙,只在城东头悯忠寺歇马,便将余众交托部下押往城外,自己押着耶律大石往悯忠寺来。

来到悯忠寺外时,韩世忠把眼向上看,但见好大一座丛林,寺中有一座高阁,巍峨壮丽,端的平生仅见,不由得大为好奇,多看了几眼。一旁转过刘琦,二将依军礼厮见了,韩世忠便问刘琦:“相公好端端地,为何选了这座丛林歇马?”

刘琦挠了挠头,他和韩世忠一样起于行伍,虽然多读了些书,不过认识几箩筐字而已,哪里晓得这些典籍掌故?二将正在那里讲论,一旁有人答道:“二位统制有所不知,这座兰若乃是唐时太宗征东,回师到此,痛悯为国尽忠将士英灵,故而发下宏愿,要建一座大寺以供奉将士英灵。至则天年间,此寺方始落成,后来辽国得了燕云,此城中间亦曾毁于地动,后来又再重修。二位统制请看。那寺中高耸楼阁,便是供奉将士英灵的悯忠阁,有这般好景致!”二将目之,但见那人穿着红袍,却看不出官阶,瞠目不识。

耶律大石见了此人,却是怒目而视,原来正是李处温。

刘琦见说。便点头叹道:“相公自来爱惜兵将。此次出兵以来。我军虽然战胜攻取,临阵死难将士亦有不少,借此处歇马想来便是要将此役阵亡将士灵位供奉。”

韩世忠闻言,心头也是一阵暖意,想起高强父子将他从行伍小校直抬举到大军统制,麾下数万精兵,这等恩德如何报答地了?刘琦亦是来见高强。二将便押着耶律大石并其余几名被俘将校官吏,进得寺来。

却见这悯忠寺果然甚大,大雄宝殿前好大一片空场,高强在台阶顶上设了座椅,端坐当中,以下诸将和大小官员雁别翅排开,正在那里和一个宫装的女子说话。二将不敢搅扰,便即在下面等候。

那女子正是契丹秦晋国王耶律淳的妃子。号为德妃。高强见她也不为别事。历史上当宋军攻入燕京的时候,这萧德妃下令闭门死战,并且亲自登上城头向宋军放箭。其英武气概大有契丹历代后妃之风,如今落在自己手上,总要见一见这位奇女子。

萧德妃年纪已然不小,总得四十上下,见了高强严辞相向,称说两国盟好百年,誓书便在燕京大内中供奉着,并有设誓时两国皇帝宋真宗与辽圣宗御容在彼,南朝宁不有感于心?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只差破口大骂了。

高强却权当没有听见一般,笑嘻嘻地也不答话,瞥见韩世忠和刘琦站在下面,旁边押着耶律大石,他眼睛一亮,忙点手叫二将上前来,先行录过了韩世忠擒获敌军大将的功劳,而后吩咐给耶律大石松了绑,笑道:“大石林牙,别来无恙?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可喜林牙虽有小恙,并无大碍,本相心中甚慰。”

耶律大石却不来理他,原本高强就早已说过对于燕云志在必得,两军阵前斗智斗力,那是没有话说,如今输便输了,也无谓在口头上争竞许多。只是他目光晃来晃去,看高强左右数人却极为愤恨,当即冷冷道:“高相公一举而下燕京,成就南朝二百年君臣之宿愿,想来是多得左右股胘之力了,这几位样貌不凡,却着实眼生,相烦引荐引荐。”

高强顺着他视线向左右一看,已知就里,他却有心看好戏,当下就顺着耶律大石的话头道:“说的是,此番入燕,多得这几位大贤之力,你等多多亲近。”

那几人是谁?正是左企弓、李处温、虞仲文等原任燕京官吏。左企弓老成,见耶律大石目光怨毒,几欲喷出火来,忽地一叹,走下台阶来向耶律大石深深一揖道:“林牙请了,老夫家世居燕,方今辽政已衰,燕地归宋已成定局,老夫为子孙计,故而宁愿捐弃此一身一名。对林牙欺之以方,实属无奈。”

耶律大石将身子一闪,不受他这一礼,冷笑道:“左大夫说得倒似有理,只是既然见得燕地归宋已成定局,何不早思南归之计,为何又要相助我邀击南师?那乘风借河突袭之计,若非左大夫指点,某家哪里想得出来!左大夫这般作为,如何可向高相公交代?”

眼睛一瞪,心说还有这事?我说这老匹夫为何能深得信任,颠倒是为此!好你个左老儿,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既然要投顺我朝,为何又要为耶律大石出谋划策?

左企弓情知此乃耶律大石不怀好意,给自己下地一个套儿,脸上却是一派宁定,蓦地叹道:“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世受契丹厚恩,衷心岂不思报?前日尽心相助林业军事,便是出于此心。及至北师败绩,南朝大军兵临城下,其势已无可挽回,而林牙有意以城相殉,却是无视这一方父老之命,老夫出于无奈,方才献了城池。惟一身不可仕两朝,老夫献城却绝非为了一己富贵,伏请高相公恩许老夫从此致仕,不任官职。”说罢翻身拜倒在地,肩头瑟瑟抖动,眼泪水直滴到地上,不一会功夫就汪出一个小小水潭来。

高强看地目瞪口呆,心说这老儿当真了得。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倘若作婊子地都能有这样好口才,想必身后立她百八十座牌坊也不成问题了!只看这几下造作,把他自己的身前身后尽数撇清,就算从此不得官作,其大名也必定传扬天下,子孙富贵还用说么?卖国卖到这份上,那才叫道行高深了。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身边亦有一个善于卖国求荣的。把眼睛扫一扫秦桧,心说你比人家可差的远了,别说现下没得比,就算是以你历史上的作为,那也是差了几条街去,你看人家左企弓卖国归卖国,手上可没沾了自家力战将士的鲜血呐。

秦桧心中亦是佩服之极。自思若与左企弓易地相处,决计作不到这样八面玲珑。忽然觉察到高强目光扫来,他却会错了意,还道高强是要他出去作人情,忙即抢步拾阶而下,将左企弓扶起道:“左公审时度势,顺天应人,何错之有?以左公大才。朝廷自有重用。为燕地父老营生计,左公还需依旧视事才是。”

左企弓泪下沾襟,只是摇头不语。高强懒得看他做作,随手着秦桧拉他到了旁边,方向耶律大石道:“林牙为辽尽忠死战,以孤军敌我大军,身中数创,亦不可谓战不尽力矣。如今燕京已属我有,林牙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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